一曲潮声离人泪,
红袖抚面空对月。
两岸枫林奏忧曲,
疾行哪管五更夜。
初春时节,万物尚未复苏,一切的一切都保留着冬季的宁静,好似未到的暖春在向凛冽的寒冬致敬一般。最后一场春雪消融后,穿着的衣衫渐渐可以稍稍脱去一两件,湖面上脆如嫩玉般的冰块在热情似火的湖水上轻轻漂浮着,做着垂死的挣扎。乍暖还寒的时节,围着火炉烤火过冬的人们,也都开始伸着懒腰,走出了温暖如夏的卧房,看着远处高高的日头,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似对新的一年充满了希望。
而这一切,都跟段帅无关。他分不清冬天与春天的区别,也感受不到人们对于新年希望的期盼。他心里藏着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念头,他不与旁人分享,也不想他人参与进来。无论是春意的盎然,还是夏日的炙热,他都不为所动,在他心里,现在只有飘雪的寒冬,和染红的天山。在没有亲手报仇之前,他不会向任何人去讲述他心中的苦楚,这样的苦讲也讲不清楚。
段帅从胡天明处得了一匹快马,不分昼夜,一路狂奔,往蒙山方向而去。相隔千里,此时的白洛霆方才收到余沥武数日之前寄来的书信,而他不知道的是寄信人已经故去。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努力睁着熬了不知多少夜才熬成的血红色的双眼,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漫长的岁月已经在这个老人脸上无情地刻画出了无数道痕迹,沧桑的经历让他再也无力去振作精神来打理所面对的一切。然而此时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最钟爱的徒儿段帅竟然只身前往蒙山,寻那薛黎寒报仇雪恨。
他的内心是颤抖的,虽然他身经百战,虽然他天下第一,此刻不免也慌了神。他心里很清楚,纵然段帅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武功也如火纯情,凭借一己之力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但他最怕的就是他自视甚高,初涉江湖,难免会遭到小人的暗算。
想到这里,即使他再是心痛那些死去的孩子和兄弟,他也要强加振作起来,不能为了死去的人而让活着的人再冒险。他轻轻闭上了双眼,打坐休息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对于别人来说一晃而过,什么收获也不会有,而对于白洛霆来说,却是能够恢复体力的一天一夜。
再次醒来后的白洛霆,两眼炯炯有神,弯下去的腰板也直了一起,满脸的愁容都化作了一股神清气爽的英锐之气。他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将重建中的天山交托给了钟爱的小徒儿霍岚风,自己便单枪匹马地奔下山去,助自己的爱徒段帅一臂之力。
此时的天山召回了失散在外的弟子一百多名,活下来的基本都回来了,除了薛禹跟段帅二人。至此在霍岚风的主持下,天山开始大兴土木,重建当年繁盛之景,对于人员的招纳也开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霍岚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管理者,对于如今的天山来说,所存留下来的只剩下了往昔的名声,一个人拥有过去不重要,拥有了现在和未来,那才是最重要的。很明显,霍岚风就是拥有现在和未来的那个人,他懂得如何将残破的天山修复往昔的繁盛,他也懂得如何在临危受命之时不负重托,甚至做得更好。
而此时的薛禹人在何处?这一直都是一个迷,因为他想在哪里就能在哪里,只是不会在天山而已。如今的他对拿到玉玦洞至宝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段帅跟陆青嵩的身上。此时他正满大街地四处寻找着手握玉玦洞秘密的陆青嵩。
自打那陆青嵩从玉玦洞中盗得若干武林秘籍后便不知所踪,薛禹心以为陆青嵩找到了寻龙玉玦,并将宝物收归己有,藏起来了。所以四处打探他的下落,因为拿不到宝物,他便没有回大漠的理由,大漠不需要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废人回去,哪怕他是下一任大漠王。
如今的薛禹倒还是安心的,因为此时他的身份尚未露陷,这层天山弟子的身份尚有可利用之处,即使遇到些熟人,他也能有足够的理由去辩解。所以他便一直盘桓在中原武林,未曾离去。
大周国自从没了宇文护后,全国的军政大权便被杨忠一手紧紧攥在手里,一时间,朝野上下均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的宇文鹰已经是断壁残垣,奄奄一息,而太子本人年纪也小,其他宇文氏族的王公们都是些吃喝玩乐的主儿,唯一有点出息的宇文护也死了,如今这朝廷真的可以姓杨了,许多人纷纷进言,让杨素劝杨忠早登大宝,但杨忠却迟迟不愿如此。
他有他自己的顾虑,其一,宇文鹰尚在人世,若是此时登基,给后世留下的就是谋朝篡位的骂名,其二,如今贵为皇后的是自己的女儿,贵为太子的是自己的亲外孙,心中确实有些不忍。
其实每个手握大权之人都会像他一样,自己的君主在世之时,无论如何是不能做出悖逆之事的,曹操如此,司马懿如此,血的教训告诉了这些人,不论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想要堵住悠悠之口,想要抹去历史的污渍都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抓住权柄,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不论登基与否,杨忠是绝对不容许宇文家族的势力再扩大了,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莫不如做一个当世曹阿瞒、今朝司马昭如何?
于是他一方面严厉打击宇文家族的势力,将军中宇文护的旧部杀的杀贬的贬,所剩无几,另一方面,操练军队,扩充军备,宇文鹰没有完成的宏图大愿他却有信心完成。
无独有偶,东魏的高闯也耐不住寂寞,见宇文鹰改了国号,他便也将拓跋后裔一一剪除,不再惺惺作态,野心勃勃的人往往都失败在成功的前一天晚上。终于,等到要荣登大宝前夕了,高闯却一病不起,还没摸着龙椅的边,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最终还是离皇帝宝座差了那么临门一脚,随后高闯之子高猛继位渤海王。高猛是一员虎将,却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因他生性残暴,经常鞭挞朝臣,虐待家奴,在即将篡位的前一日,可笑地被家奴所杀,遗憾终生。
高猛的弟弟高杨继位后,想到父兄皆离至尊宝座仅差一步,悔恨终生,便毫不犹豫地谋朝篡位,废除大魏国号,改国号为大齐!自己为大齐开国皇帝,并追认其父兄皆为先皇。
此时远在汾州的高湛也得到高升,封为大司马右将军,领汾州太守,统大齐半数兵马,坐镇西南,与大周隔河相望。
而所谓的匈奴燕国此时却内乱不断,大将军慕容杰为小人陷害被杀,安孝泉偷偷回国,暗中指示自己的妹妹安贵妃在宫中布置,毒死了一代雄主慕容翼。随后安孝泉扶植起小太子做皇帝,权倾朝野。
可她却不是个会治理国家之人,且有些个小肚鸡肠,没多久便得罪了老大哥匈奴王,也遭到了群臣强烈的不满。此时的阮沉烨见家国天下,内忧外患,心灰意冷,不愿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便骑着一匹快马连夜往天山赶去,替自己的师傅吴洛雷守孝了,同时也想帮衬着白洛霆、霍岚风一起打理天山杂务。
不出所料,数月之后,匈奴燕国便分崩离析,偌大的一个王朝就因被小人所误,各州将领各自为政,不再听命于朝廷,最终被大周和大齐逐渐蚕食而亡。
至此,北方就剩下了两个强大的王朝,大周和大齐,两国相互征讨,各有胜负,讨不了什么便宜,两方的斗争却始终没有间断过。
而此时的南朝也是风雨飘摇,梁武帝萧衍将全国大量资源都用在了拜佛上,一时间人人争相为僧,国家军力大减,国力日渐衰败,眼看着国将不国,沈约冒死直谏,却以污蔑佛法的罪名罢了官,从此山水天涯,成了乱世里的一枚闲云野鹤。
北方越来越强大,南方越来越积弱,好在北方两国相互争斗自顾不暇,得以留给了南朝喘息之机。南朝大将陈霸天乃是一员有着雄心壮志的虎将,在这个时候,他担负着镇守长江天堑的重任,数十年来,抵御外敌有术,与民秋毫无犯,是江南为数不多的儒将!也是南朝最后的机会。段帅此时正好出大周国国境,来到了蒙山所在之地楚州,也是陈霸天驻守的边防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