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总是来得那么快,黑幕降临之前,段帅还在路上,夜色逐渐吞没了他俊俏的脸庞,也压弯了他跨在马背上的腰。这样在路上坚持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每天的夜都不一样,但也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时而会走山路,时而会越沼泽,寒夜的风霜已经让这个年轻人不再焦急躁动,漫天的繁星也也让他知晓,有希望总是好的。
十多天后,段帅跃马来到长江边,对岸便是心心念念的楚州。而此时的他,却一筹莫展,骑着马如何过江?看着湍急的水流顺着怒吼的波涛一泻千里而去,段帅是吃惊的。这样的场景从未在他生活中发生过,他从小便在高原上流浪,长大后又身处天山那样的山区,哪里见过如此雄伟的江景。
可没有什么是能够难倒人的,更何况是一个心念如此强的人。他放缓了马的脚步,沿江走了好远好远,终于在一个渡口旁发现了一只小木舟。舟上坐着一位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提着一根吊杆,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独钓寒江雪。与其说是在钓鱼,倒不如说他是在磨着耐性。因为这大冷天的,哪来的鱼呢!
段帅好奇地骑马走了过去,问道:“大哥!可否渡我过江?”那大汉自顾着钓自己的鱼,并没有理睬段帅。段帅琢磨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大哥,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能钓得到鱼呢?”大汉手中的鱼竿忽地抖了几下,大汉侧过脸来朝着段帅瞥了一眼,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来:“嘘!”段帅赶忙拽住缰绳,将马绑在了一边,蹲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半柱香过去了,鱼没有来,大汉也没有回头,段帅的双腿早已发麻,他只好站了起来,也不愿打搅他,便自顾自地在那里来回踱步,显得极为不耐烦。但他看了看四周,再也看不到一条小船可以渡他过江。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仍旧没有鱼上钩,而此时的段帅的心也静了下来。
这时那大汉突然缓缓收起钓竿,朝着岸边走来。段帅仿佛看到了希望,跟了上去,问道:“大哥!今日可有收获?”那大汉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今日可有收获?”段帅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大汉会反问自己。他也在心里问道:“我今天又收获吗?”可搜索枯肠却寻不出个收获来,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
老汉见段帅有些惆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万事皆不可操之过急。你可知我在此处钓了多久的鱼?”段帅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笑了笑回答道:“三十年了,三十年我都没有离开过这片长江,你问我今日可有斩获,看看我两手空空你就知道了,可我却觉得我收获很大。”大汉笑着又拍了拍瞠目结舌的段帅,继续说道:“钓鱼若是只看一时的收获那么你定是失望的,只有长年累月的收获才会让你看到希望。我见你显得尤为焦躁,先不论你有多紧急的事情要做,若是你持这样焦躁的心态去做,那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会做好。”
段帅恍然大悟,点头称道,这时大汉转身指了指长江,说道:“你看这江水,绵延万里而不枯竭,它哪来的这么一股力量呢?因为它不急不躁,虽没有气吞山河之势,但绝没有断流的可能。”段帅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一番教诲,敢问大哥贵姓?”那大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山野村夫,何谈贱名。你叫我老霍吧!”段帅赶忙向他作揖施礼,认为他是个不简单的人。
老霍摸了摸下巴上为数不多的胡须,问道:“你方才是想要过这长江?”段帅点了点头,似乎也不再焦急,内心平和了许多。老霍继续说道:“你可知初春的江水尤为猛烈?你能放心坐着我这小木舟过去吗?”段帅还是没有说话,继续点了点头。老霍笑了,招了招手,段帅也笑了,他们心照不宣,但彼此都相互感佩。段帅佩服老霍的境界,老霍欣赏段帅的胆气和正直。
段帅将他的马牵到小舟上后,便感到有些不安,摇晃着的船只他还是第一次坐,更不要说是横跨长江的小木舟了。老霍见段帅站稳后,抽起一根长篙,顶着凛冽的江风,将小舟缓缓驶出了渡口。天地江心一叶舟,半分惆怅半分忧。寒风拂面绝尘里,帆动心沉放钓钩。
让段帅完全没想到的是,纵然这船下的江水再是湍急,老霍撑着的小舟却稳若平地,两人一马在这船上安安稳稳地渡过了长江。期间老霍再也不发一言,只是低着头撑船,段帅也没有再问一句,两人像是商量好似的。段帅登岸后,还没来得及答谢老霍,这老霍的小舟便沿着原路驶了回去。风中飘来一手歌谣:“萍水相逢游梦沿,饮马渡江过残年。寒风愿推轻帆去,披蓑带斗垂钓间。”段帅久久地站着,不愿离去,对于老霍这样的心境,他何尝不想拥有呢?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再打理过自己的面容,寒风吹拂着他长满胡须的脸颊,似乎显得他更加沧桑。
初到楚州,段帅人生地不熟,找到当地的丐帮兄弟后,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利地在一处堂口住了下来。放下行李后,他吃了顿饱饭,将一脸的胡子剃的一干二净,又好好梳洗打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面庞,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心安理得地出门打探消息了。
这蒙山派在江湖上虽说没有太大的威名,但在楚州却人尽皆知,而且谈论之人个个都会竖起大拇指来。段帅也大为吃惊,不禁便想去拜访一下蒙山掌门段玉裁,也想领教一番他那无形的灵犀一指。
一番打听之下,段帅来到了蒙山脚下,此时距离蒙山大会尚有半月之久,但蒙山上下却早已张罗开来。“什么人?”段帅刚走到石牌坊下,便从两旁跳出来两名弟子拦住了他。
“在下段帅,乃是无名小卒,今日想拜见蒙山段掌门,还请这位兄弟引路。”“滚开滚开,又是一个来我蒙山妄图偷学掌门绝学的小人,下次看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那名弟子趾高气昂地辱骂着。
段帅心中大怒,哪来的毛头道士,如此无礼,便不再理睬他,径直往山上走去,还没走两步,便被那小道士一把拽住:“嘿,嘿,嘿,我说你小子是听不懂人话吗?叫你走你不走,待会儿可真叫你滚下山去!”
段帅肩膀向后轻轻一使劲儿,那小道士便一个跟头摔了下去,另一名道士见状大怒,拔出剑来便要刺向段帅,段帅也不惊慌,只是一直往上走,等到剑锋快到之时,段帅猛地回头,用两根手指不偏不倚地夹住了那名小道士的长剑。
那小道士怎么使劲儿也拔不出剑来,想砍也砍不下去,就好像整只剑都被黏在了段帅手指上一般,倒在地上的小道士见同伴也吃了亏,赶忙起身拔剑砍了过来,段帅将手指间夹着的长剑顺势挡了过去,那砍来的宝剑便嗖的一声脱离了小道士的手,只听得嘣的一声,重重地戳进了石牌坊的石柱中。
这小道士都看傻眼了,世上竟有如此内功深厚之人,不觉大惊失色,立马拉着另外一名小道士向山上跑去,段帅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追究,便继续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走了没多久,突然从山上涌下来一大批道士来。“师叔,就是他!他要硬闯我山门!”原来是那两名小道士带着一大帮道士前来助阵,看这阵仗足有二三十人之多。段帅心想不妙,莫不是他们把他当做踢山的了吧!
虽然这二十多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还未拜会人家掌门,就把人家弟子个打趴下了,怎么看都像是踢山的。自身也不愿多生事端,毕竟此乃蒙山地界,段帅不愿在此多惹是非,便想离去。
刚要回头,这二十多人中便有一人跳了过来,正落在段帅面前,只见此人浓眉大眼,胡须黝黑发光,足有七八寸长,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修仙之人的气派来。段帅刚要开口,那人便率先说道:“小子哎!来我蒙山所为何事?竟打伤我门中弟子!”
段帅有些错愕,连忙解释道:“晚辈本是想要拜访贵派段掌门的,奈何被刚才两位小兄弟拦住去路,不得已才失手伤了他们,还望前辈见谅。”“哦?这么说,你随随便便一出招就伤了我蒙山两名弟子了?口气不小嘛!贫道倒要讨教几招了!”那人不由分说便出掌打向段帅,段帅不愿接招便侧身躲开,没多久又是一掌打来,段帅照旧躲到了一旁。
那道士倒是急了:“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倒不如跟我玉虚子比试一二如何?”原来这就是段玉裁的师弟玉虚子,也是这蒙山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看来段帅是不能轻易全身而退了,便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还望前辈指教一二!”说完便摆出了进攻的姿势来。
玉虚子此时便来了劲儿了,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两人赤手空拳,不断相互拆招,段帅的步伐稳健,玉虚子的掌法精妙,两人在山脚下僵持了好一会儿,段帅见迟迟不能脱身,也不愿轻易使出师门绝学。
正犹豫之际,突然想到了余老帮主赐予他的混元功,虽然才练了两层,但足以让他在此脱身,想到这里,他便趁着玉虚子掌风尚未袭来之际,气沉丹田,猛吸了一口气,将浑身内力集中于一掌之中,接了玉虚子这一掌。刚与玉虚子掌风相触,玉虚子便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段帅见状也赶忙收掌:“前辈,承让了!”说着便要下山去,玉虚子见不是他的对手,也就不愿多加阻拦。
就在此时,一阵寒气朝段帅左肩逼来,刚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硬生生吃了这一招,不一会儿,只觉肩膀又疼又冷,转头看去,出现在眼见的是一位中年道士,这位道士与那玉虚子相比要更显得镇定自若些,更显得仙风道骨一些。
段帅心想,此人想必定是蒙山派掌门段玉裁了吧!便上前拜见:“晚辈段帅,拜见段掌门!”“哦?你认得我?”段玉裁有些意外地问道。“不认得,但从前辈的样貌举止来看,绝非凡人,想必必定是蒙山段掌门了!”段玉裁听后微微一笑,捋了捋黝黑的胡须说道:“方才我见小兄弟用的乃是余老先生的混元功,莫非,你是他丐帮中的弟子么?”
段帅心想,这段玉裁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招式由来,幸好没用天山的功夫,否则必定露出破绽来,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来武林大会搅局的,必然不会让他待在此处。
于是段帅便假意称道:“段掌门果然好眼力,只这一招,竟被你看破,家师确实就是余老帮主!”段玉裁又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说道:“我听闻余老帮主平生所收的弟子没几个,也都是年过半百之人了,何时又多了你这么个徒弟了?既然你今日来我蒙山,挫我师弟锐气,今日段某不才,倒要领教一下余老先生的传人的高招了!”说完,段玉裁便跳了过来,想要跟段帅过招。
段帅哪里肯,只一招便能识破他了,更不用说多过几招,连忙后退求饶道:“前辈息怒,都是晚辈的错!我在此跟玉虚子前辈道歉了!”段玉裁听后收住了手,说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强迫,你且下山去吧。”
段帅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下山,突然一股热辣之气便冲他而来,还没来得及躲,就跟刚才的寒气一般打在了他身上。中了这一招,他浑身如火烧一般热辣,段帅抬头看了看段玉裁,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手也没有抬起来过。再看看四周,并没有可疑之人,正是纳闷之时,又是一股暖气朝他袭来,虽然来不及躲开,但这一回他倒是有所防备了,刚要运功抵挡,这股暖气便冲入了他体内,一时之间他竟然浑身酥软,好似中了十香软筋散之毒一般,使不出力气来。
他再看看眼前的段玉裁,只见他在原处笑了笑。段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段玉裁的看家绝学灵犀一指!段玉裁一动不动,也不用强力运动便轻易地使出了攻击力如此强悍的灵犀一指,不由得让段帅佩服之极!
然而此时他已然不能动弹,任由他内功再高,也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只好在原地强忍着一股无力感一动不动地看着段玉裁。段玉裁此时便慢慢向段帅走来,笑着说:“小伙子!这蒙山可不是那么好闯的,我这灵犀一指虽不会伤你性命,但也可封住你的奇经八脉,任你有再大的内力半月之内也冲不破这三焦玄关来!”说完便捋了捋胡子,转身要归山。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段玉裁突然瞥见深深插在石牌坊里的剑,心中大惊:“此人内力已到如此化境,若是真要动起手来,只怕我这蒙山必遭大祸!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他下山吧!”便一挥手,拦住了将要上来抓段帅的弟子:“孩子们,都归山吧,这位小兄弟对我蒙山并无恶意,我等也就不要强留了。”众人退去后,段帅心中倒是着急了,这半月之内使不出内功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对付半月之内来到蒙山的薛黎寒呢?
想到此处,段帅赶忙大声喊向段玉裁:“求道长大发慈悲,解开我这穴道,半月之内,晚辈实在是有要事要做。”段玉裁笑了笑:“凭你的本事,三日之内若是解不开,再来蒙山上找我便是了!”说完便一挥拂尘上山去了,只留下段帅在山脚下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好久,段帅的四肢才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但内功还是运不上来,只能正常活动。段帅心想,今日是不能再自讨没趣了,不过也见识到了段玉裁的厉害之处,若是能够得他一臂之力,必能报他血海深仇!
正在回去路上,看见一队人马从路边经过,只见为首的乃是薛黎寒手下大将秦啸天,自打天山一战之后,秦啸天被段帅打的血肉横飞,脸也毁了容,没想到这些日子下来竟被治愈,如今看去,不失当初的威严和气度,只是不见了身边的谢谦。
一看到此人,段帅便怒火中烧,捏紧了双拳,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可如今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又没有恢复内力,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躲在了一旁的小摊边假装买东西。
他暗地里数了数人数,约莫四十来人,个个身强体壮,手握兵刃,一股子的杀气。再向后看去,却不见薛黎寒的踪影,此处既然出现了秦啸天,那薛黎寒必定就在附近,又或者他是来给薛黎寒打前站的,想到这里,段帅便安心了,地方没有找错,仇家果然还是要来的。
这一队人马从他身边走过,似乎往蒙山方向去了,看来蒙山派这次举办的武林大会要提前举行了!段帅随即赶回丐帮分舵,通知丐帮弟子,传信给长安的胡天明胡帮主,向他说明这次蒙山大会的凶险和意义,希望他早做准备。
通知完后,段帅便坐下潜心运功,想办法冲破穴道,早日恢复内力,也好早日再上蒙山,提前解决薛黎寒的这一员虎将,为报大仇扫清障碍。运功不多时,段帅突然想到,这混元神功里有一招叫紫气东来的,就是凭借外在的打击,帮助自己冲破三焦玄关,同时还能增强功力,段帅兴奋地拿出腰带来细细解读修炼起来。一炷香的功夫,段帅若有所悟,掌握了其中奥妙,看来是万事俱备,只差那一掌了。段帅挪了挪屁股,起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