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承诺(1 / 1)

帷帐中,云歇雨停,已是许久之后。

夏以沫任由男人将她抱在怀中,耳畔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鼻端尽是他身上清冽缠绵的气息。

她没有将他推开。

她已经没有力气。

脸上仍是一片湿漉,眼底却再也流不出半滴泪。

方才的一番纠缠,耗去了她全身的力气,也磨尽了她没有的泪意。

心如死灰,像是再也难以点燃。

宇文熠城低头轻吻着她的发端。体内还残留着汹涌的情潮,微微激荡。

方才,他不顾一切的要了她,起初,她疯了一般的挣扎抗拒,最终却抵不过他的占有

她脸上咸湿的泪水,让宇文熠城心中一疼,那个时候,他甚至想放过她,但是,她眼底的厌恶,却像是能够激起他心中所有的恶,心中所有的征服之欲,哪怕是强迫,也还是要了她

她现在这样安静的窝在他的怀中,让他感到满足,却又隐隐的不安。

他想向她解释上官翎雪和那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呀,他原本也不能解释什么,不是吗

毕竟,他真的碰了别的女人,真的令别人怀上了他的骨肉

可是,他是皇帝,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本就应有三宫六院,不是吗他何须这样卑微而小心翼翼的顾忌她的感受甚至从门外进来的一路,他都在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

他何用这样的卑微

况且,他又如何解释

上官翎雪有孕,已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能亲手将她腹中的孩儿毁去

脑海里蓦地晃过这个念头,宇文熠城心中却是一拧有一刻,他真的想过如此做吗

只因为,他知道面前的女子,会怎样不满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宇文熠城,你竟爱她至斯吗

男人不禁苦笑。

可是,即便如今他早已清楚自己对她的心,但他却不能真的不顾一切的亲手毁去上官翎雪腹中的孩儿尽管那并不是他期待的,他的孩子

只当还她这些年的情意吧。

宇文熠城心中一定,散开阵阵悲哀。

“夏以沫”

男人嗓音低沉,醇如美酒,在她耳畔轻语,“孤答应你,除了你以外,孤以后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安静的窝在他怀中的女子,听到他的这番话,单薄的身子,似终于不由微微一动。却仍是没有看他。

宇文熠城不禁微微苦笑。

她不信吧

是呀,若换做以前,就连他自己大抵都不信。他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理应有许多的女人,可是,如今的他,却只想要她。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宇文熠城只觉心底激荡,竟升起一丝满足般的涨疼。

男人不禁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了些。细密的亲吻,不断轻柔的落于她的发端。

夏以沫被他抱在怀中,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贴于她耳畔的来自他胸膛里一颗心的砰然跳动,一下一下,激烈,强而有力,似鸣鼓一般就像他果真如自己所说,那样的爱着她甚至为着她,再也不碰其他的女人

心中一恸。听到从宇文熠城口中说出这句话,夏以沫不是不动容的。有一刹那,她甚至想过真的相信他。

可是,终究还是迟了。

若在今日之前,他对她说这样的话,对她做出这样的承诺,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吧

但原来,时机过了,就是过了。

现在,这一切,只让她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想问他,若果如他所说,那他宫中的其他嫔妃该怎么办上官翎雪,以及她腹中的孩儿,他又打算做怎样的安排可是,话到嘴边,却终还是咽了回去

即便问了,又能怎样

如今,无论他的答案如何,对她来说,都是徒增伤悲罢了。

况且,她心中早已有了决定。那是无论近在咫尺的男人,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的。

而她也已没有力气再去追究。

她安静的窝在男人的怀中。

她难得的乖巧,让宇文熠城又渐次情动起来,落在她唇畔的亲吻,也不由变得炽烈

夏以沫身子微微一颤。

“我累了”

夏以沫在他进一步动作之前,哑声开口。

宇文熠城一顿。垂眸,牢牢攫紧怀中的女子,眼底映出她苍白容色,心中不由微微一疼。

“睡吧”

似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男人没有再继续下去,只将她轻轻搂进怀中,两人依偎着躺在一起。

空气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暧昧气息,像一场好梦正酣。

许久,身畔的男人,仿佛已渐渐睡去,眉眼轻阖,呼吸匀称,清俊好看的一张面容,不复先前的冷硬如刃,竟带出几分柔和来。

虽已睡去,但男人一双长臂,却仍是紧抱住怀中的女子,那样占有的姿态,就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不会放开她一般。

夏以沫窝在他的怀中,这一刻,两人靠的是那样近,鱼水之欢,肌肤相亲,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咫尺天涯,大抵如此。

夏以沫没有睡去。久久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微光,浓黑一片的眼眸深处,空荡荡的。

许久,方才缓缓淌下一滴泪来。

谦王府。

宇文烨华听完对面女子要他做的那件事,却是久久沉默,没有接口。

男人眼中一瞬间,似乎掠过无数的情绪,有探究,有疑惑,更有怀疑和防备,复杂难辨。

上官翎雪也不着急,只悠悠饮着杯中沏的正好的雨前龙井是,茶中,她最爱雨前龙井,但在宫里,因为宇文熠城独爱碧螺春,所以,她也便只饮碧螺春大抵,连宇文熠城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喜爱,是什么吧

但面前的男人

上官翎雪不由顿了唇边的茶盏,眸光不禁落在先前面前的男人吩咐奴才送上来的几碟糕点杏仁饼、枣泥山药糕、玫瑰酥都是她素日里喜欢的

上官翎雪心中微微一紧。

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他竟是如此在意自己呢还是,她早已习惯他待她的好,从来只觉得稀松平常呢

上官翎雪不禁有些怔然。

“俪妃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宇文烨华沉沉嗓音,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响起,那落在对面女子身上的一双眼眸,讳莫如深,薄唇微抿,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嗓音中的隐隐的防备与严厉,令上官翎雪心中不觉有些不舒服。女子瞬时冷冷一笑,“翎雪只不过是想帮沫儿妹妹她离开罢了”

闻言,宇文烨华亦是眉目一挑,薄唇间尽是毫不掩饰的讽刺,“帮沫儿”

男人唇畔勾起半阙冷笑,“俪妃娘娘真正为的是自己吧毕竟,只要沫儿留在皇兄身边一天,对你,就是至大的威胁,甚至有朝一日,皇兄或许会为着她,连与你往日的一番情意,都消磨殆尽”

明知眼前的宇文烨华,是故意刺激自己,可是,当听到从他口中一字一字吐出的那些可能,上官翎雪却仍是不由的眼角重重一跳,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陡然燃起了一把火般,说不清是恨,还是怒。

确然,宇文烨华所说的这些,正是她心底最恐惧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自从宇文熠城不顾她的乞求,将她身边的丫鬟杖毙之后,她这样的恐慌,便越来越重

不管她承认与否,自从那个女人出现之后,她与宇文熠城之间便越距越远,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宇文熠城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她而去,冷淡、漠然、疏离甚至越来越冷酷与残忍

或许,真的像宇文烨华所说,终有一日,那个男人会为着夏以沫,完完全全的将她抛弃

这才是上官翎雪最不能容忍的

攥在润瓷浮纹茶碗上的纤纤玉手,被上官翎雪一瞬捏的死紧,使得那原本就白皙如玉的手指,仿佛愈发的青白起来。

宇文烨华也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些话,戳中了她心底的痛处,此刻,眼见着她这副模样,他心中既感到微微疼惜,却又觉得有一丝痛快。

男人唇畔不觉勾出一抹讽笑。

上官翎雪看得清楚,心口就是一窒。只觉又恨又怒。

“是又怎么样”

女子嫣红似血的唇,抹开涟涟冷笑,竟是毫不掩饰,“想让沫儿妹妹离开,本宫确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只有她离开了,宇文熠城才会回到我的身边,像从前一样”

说到这儿,上官翎雪如画明眸里,蓦地掠过一丝复杂。那类似于怨毒,又仿佛悲苦的情绪,在她瞳底交缠,有些可怜,又仿佛有些可怖。

宇文烨华心中却是渐渐起了一层悲哀。

他甚至想要问她,上官翎雪,你真的认为,只要那个女子离开,宇文熠城就会像从前一样待你吗

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即便他说了,面前的女子,也不会听。

但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即便没有了当初令他改变的那个人,一切,也终究回不到过往。

情爱如是。世间大抵的事情,都如是。

或者,就连他自己,对她的情愫,也早已不知不觉的不复昔日的执着了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宇文烨华不禁怔怔的思索着,却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者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吧或者是当真心一次又一次的被无情践踏之后吧

又或者,只是一直得不到的执念罢了。

就像现在,想到这些,宇文烨华心中竟是一片的平静。就仿佛千帆过尽之后,他终也感觉累了一般。

上官翎雪望着他略略怔忪的神情,此刻,竟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但旋即,她也不再在乎。

反正,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不是吗

她对他有的,也仅仅只是利用罢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像现在,她仍是要依仗他,帮她办成这件事一样。

心中微一沉吟,便听上官翎雪接着先前的话头,语声一转,续道,“当然,本宫也不全然是为着自己”

果然,听得她的话,宇文烨华微微回眸,望向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上官翎雪心中不觉有些懊恼,冷冷一笑,“毕竟,像沫儿妹妹那样的性子,她根本从来就不适合宫中的生活若是她仍旧继续留在宇文熠城身边的话,即便皇后娘娘与阮迎霜不出手对付她本宫也迟早容不下她”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上官翎雪嗓音蓦地一凛,竟是毫不掩饰的隐隐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宇文烨华从来都知道她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可是,此刻亲耳听到她亲口说着要对付夏以沫之类的话,却还是不由的心头一震,旋即却是抑制不住的掠起大片大片的悲哀。

面前的女子,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爱了她这许多年,可是,这一瞬,他突然记不起他当初爱上她的模样,就像他突然记不起,他当初究竟是为何爱上她,并且爱了她这么多年一样

或者,他从来不曾真正认识她吧

望着她明眸里此刻满溢的戾气与怨毒,宇文烨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难道俪妃娘娘不是早已就容不下沫儿了吗”

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讽刺,令上官翎雪不由回眸,讳莫如深的望住他。

对面的男人,却并不看她,一双琥珀色瞳仁里划过一丝悠远,嗓音却是淡淡,“可即便俪妃娘娘你怎么不待见沫儿,但本王相信,若是你真的胆敢对沫儿不利的话,皇兄他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这不是威胁,也不是警告,而是事实。

他语气中的笃定和残忍,让上官翎雪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蓦然被人重重捶了一拳般,又闷又疼。

闷痛之后,却是毁天灭地般掠起的层层妒忌与怨恨,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漫进她的五脏六腑,每一处经脉都叫嚣着,杀死那个女人,杀死那个女人

她恨夏以沫。恨毒了她。

恨不得她死

上官翎雪从未像此刻这一般的笃定自己的心意。

“本宫不介意鱼死网破”

上官翎雪眼中抹过一丝狠绝,嫣红似血的唇畔,却漾开如花娇艳的笑意,冷而媚,“若是本宫真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若一拍两散本宫得不到,也不会让夏以沫得到”

女子柔媚嗓音,一派平静,仿佛说的是再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一般,一双似水明眸,却是血红,瞳底满溢的恨意与狠绝,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又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那是一种得不到即毁灭,同归于尽也不惜的疯狂

宇文烨华心中骤然一紧。一瞬之间,竟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面前的女子,这一刻,令他觉得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扭曲可怖。

她再也不是他昔日初见的那个上官翎雪。

宇文烨华心中疼痛,却不知究竟是为她,还是为着其他。

“何苦呢”

男人垂眸,像是不愿再看到她被恨意扭曲的脸容,嗓音却是平淡,“这样做,对俪妃娘娘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只怕会叫皇兄更厌恶你吧”

他说的很平静。

平静的事实。

上官翎雪目中不由一闪。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翎雪也不愿走到那一步”

敛去瞳仁里一晃而逝的杀意,上官翎雪微微一笑,仿佛先前的疯狂,不过是宇文烨华的错觉,她还是那个温婉妩媚的女子。

“这也是翎雪为什么想要齐墨大哥你,帮忙将沫儿妹妹带走的原因”

眼帘微抬,上官翎雪一双明眸,似丝萝一般缠绕住面前的男人,嗓音轻媚,一如从前她对他有所求之时的温软,“齐墨大哥,你也不希望,有朝一日,翎雪会落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吧”

一句话,就足以击败宇文烨华心中堆起的所有冷硬。

她永远都知道,如何对付他。

是呀,哪怕他再不认同她的做法,对她失望之极,但是,在他的心底,却仍是不忍见她受到伤害,更遑论是落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他对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硬起心肠吧

宇文烨华为自己感到可悲。

上官翎雪瞧着他目中的闪烁与激荡,明白他已然被自己说动她就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不顾她

他还是爱着她的。

就像从前一样。

一如既往。

这样的认知,让上官翎雪得意,也让她越发的心安理得。

“其实,齐墨大哥,你也不是全然在帮翎雪”

眼见着宇文烨华已经松动,上官翎雪便再接再厉,续道,“毕竟,沫儿妹妹她一直都想离开齐墨大哥,你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向她亲自求证”

眸中划过一线锐利,上官翎雪淡淡道。

她在赌,赌今日她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告诉那夏以沫之后,会让她彻底死心,让她再也不想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而她相信,她一定会赌赢

“本王会去问沫儿”

许久,宇文烨华缓缓开口。

上官翎雪掩住唇畔漾开的自得笑意。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

她就知道,面对眼前的男人,她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谢你,齐墨大哥”

女子红唇轻咬,像是难抑心中情愫一般,柔若无骨般的小手,覆上男人温热的大掌,嗓音柔媚如春花初绽,“翎雪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女子轻软嗓音,如羽毛一般,撩过宇文烨华的心头,只是,如今,却经不起半分的涟漪。

“俪妃娘娘不要误会”

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宇文烨华眉目清朗,却是并没有看对面的女子一眼,“就算本王答应了你今日所求,也只不过是为了帮沫儿罢了与俪妃娘娘你无关”

男人嗓音平淡如水,不是赌气,也非故意刺激她。

而是真的不在乎一般。

上官翎雪突然心中就是一慌。那如玉的纤纤手指,还维持着方才覆在男人大掌上的动作,此时,指尖却是一片空荡,灌满冷风。

上官翎雪不由狠狠将那纤细的手指攥起,对面的男子,却已起身,清冽嗓音,就在她的头顶,缓缓响起,说的是,“此次,无论事成与否本王都希望,这是俪妃娘娘最后一次来找本王”

他说的平静。像一场风起云涌过后,平静的湖面,无波无澜。

再也不会因为面前的女子,激起半分的涟漪。

上官翎雪心中微微一痛,旋即却是盈满冷笑。

抬眸,上官翎雪望向对面的男人,他却并不看她,脸容清冷而疏离,竟是送客的姿态。

他说,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来找他他以为,此次以后,他就再也不欠他了吗

上官翎雪冷冷一笑。一双垂在身侧的纤纤玉手,却是轻轻抚向自己的小腹。

宇文烨华,你不知道,你欠了本宫什么

美目中迅速的划过一丝锐芒。

上官翎雪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谦王府。

(九头鸟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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