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和柱子来到栖霞寺。
舒心只管烧香祈福,买香烛、添油钱,找方丈这种跑腿的事,都由白夜包了。
等舒心许完心愿。柱子对她说:“方丈禅师说最近得不出空闲下山,但想要交给小姐一件东西,请小姐到后面厢房一见。你看……”
舒心不知这位高僧是否对父亲的症状有所建议,于是就跟着柱子一同去见方丈。
方丈在自己的禅房接见了她们,他对舒心说:“舒掌柜是金陵出名的至善之人,每年都少不了给本寺添些香火钱。如今舒掌柜有难,老衲不能亲自前往,就为小姐请一尊菩萨像,保佑舒掌柜逢凶化吉。”
舒心连忙称谢。
方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尊木像。舒心恭敬的接过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尊观音菩萨像。
这尊木像是观音立像,左手向下倾倒玉净瓶,右手结无畏手印;大小比一只手稍微长一些;法相庄严,线条流畅,衣带纹理栩栩如生。舒心看不出是什么木头,但是能闻到淡淡的香气。观音女相无须,应该是宋代的作品。从工艺上看,这观音不仅是件古物,还是个珍品。舒心判断这尊观音像价值不菲。
“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舒心想把观音像还给方丈。但他摇头拒绝说:“佛度有缘人。”
舒心看了看柱子,柱子在一旁说:“既然是方丈的一番心意,小姐就收下吧。等掌柜的病好了,多添香油钱便是。”
舒心想来只有如此,于是再三谢过方丈,准备走了。等她前脚出门,“柱子”瞧了方丈一眼,方丈双目翻白就倒下了。他露出一个阴狠的微笑,关严了禅房的门。
此山中外一片安静。前堂也是寂静无声。恒蕊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开口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暴露了,暴露了!”
墨先生也没有逼迫她,反而是给她和自己斟满了茶,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其实自从玛瑙杯之后,他就有些怀疑恒蕊了。他曾经考虑过可以反过来利用恒蕊获得一些白夜的消息,甚至在她身上种下一些法术,回敬白夜让他吃点苦头。
但思考了几天,他还是否决了这些想法。因为恒蕊是她的朋友。他要先确定她是自愿的还是被逼无奈。如果是被逼迫的,解救她才是最重要的。
对此,狐姬的评价是妇人之仁,剑大哥也说他优柔寡断,这样犹豫下去不仅会丧失先机,还有可能让大家继续陷入危险。墨先生费劲说服他们,要给恒蕊最后一次机会。
今天这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恒蕊在拖延时间。她不确定自己被亲爹喂鸦片的遭遇能不能打动墨之白。可她知道,如果承认她认识白夜,那么翠鸟妖怪的苦肉计,玛瑙酒杯的骗局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对舒心暗地里使的绊子,墨先生不一定会知道。但结局不一定会是墨先生帮她摆脱白夜的控制。她需要更多的筹码。
她看见自己扔在地上的金色纽扣已经长成了一张金色的蜘蛛网,丝线紧紧缠住墨先生的双脚。她知道时间到了。
“之白。你想知道这几年我的遭遇吗?”恒蕊眼中含泪,悲悲戚戚的说着。
墨先生抬起头,不知怎的觉得头有些沉重,很是有些睡意。但恒蕊刚准备打开心扉,他就表现出困意太不礼貌了。于是她强打精神,示意她说下去。
恒蕊苦笑了一下说:“事情还要从我回到中国说起……”
此山中两人的谈话还在继续,墨先生浑然不知自己正落入陷阱。
舒心这边已经和白夜伪装的柱子哥回到了金陵城的家里。
天色渐暗,但舒掌柜还是老样子,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舒心觉得还是要找墨先生还能解决问题,于是想立刻回山上去。“柱子”说:“小姐不妨再陪老爷一夜,明天一早再上山。一是天色已晚,上山的路不好走。二是晚上最容易生变,万一你前脚走,后脚老爷就……”
“柱子哥!”舒心懊恼的打断他,“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她自己“呸”了几下,自言自语道:“也好。我听店里伙计说,晚点也许会有人来谈生意,我在还能帮衬一下。那就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柱子”躬身退下说:“小姐,那你先休息休息吧。”
舒心跑了一天是有些疲乏,她摇摇头往庭院深处走去,边走边说:“柱子哥你先歇会吧。我要去陪我爹。”
“柱子”在她背后远远看着,一改方才那憨傻的神情,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一天白夜计划了很久。从他在此山中外的树荫下看见打盹的柱子起,这个计划就已经在他心里初具雏形。
引舒心下山,派恒蕊上山。消灭舒心和瓦解墨先生同时进行。不过两件事都不用他亲自动手。瓦解墨先生有恒蕊的绯色陷阱,杀死舒心、俘虏白狐的任务早就有人主动请缨。
妹妹说了,自己的仇要自己报。而她现在,就在木观音里面!
白夜拿着绳子悄悄进到藏真正柱子哥的房间。把柱子哥捆好了扔在床上,青铜剑放在他身边。
回想这些年,他利用过一些人来完成他接近墨先生的心愿。不过杀不相干的人,似乎还没有。等了却心愿,这些不相干的人都会放了。包括被他用法术弄晕的舒掌柜。
办好了这些,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等着萦绕在心上十年的夙愿的完结。
他还记那一天,妹妹身穿白衣的身体倒在血泊之中。他看着那番场景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路踩棉花似浑浑噩噩的去找墨先生对峙,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跟白狐卿卿我我。
墨先生的表情一脸错愕,仿佛没想到她妹妹会死一样。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白夜从没有想到妹妹的死换来的只有一个错愕的神情。
后来,他被墨族族长墨忘关了起来。他痛苦,他不服,却没有绝望。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办好了最重要的事——安置好妹妹的亡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时间,木观音没有净化掉白莹的戾气,反而让她积蓄够了杀人的力量。这并非白夜的本意,不过既然事与愿违,没准,这才是上天的意思!不成佛,便成魔!
今天就是白莹大开杀戒的日子,杀死舒心,获得墨之白的血,把白狐变成他们的奴隶。而且,既然舒心的身体能成为白狐的宿主,也许白莹的魂魄也可以离开木观音,进入舒心的!
如果墨之白死在“舒心”手上,那会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不,这是他的报应。
快了,快了……妹妹现在,恐怕是就要得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