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州而出,一路往南,通过一线天峡谷,便是南方部族。若是快马加鞭,也不过是四五日的路程。
马车行驶在大道之上,不时超过拉货的骡车、马车、商队,郭堂主和杨堂主二人暗暗叫苦,他们自出城门,已经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天色开始变暗,李路却没用丝毫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李路打量着一路上繁华的景象,心中暗暗奇怪,在西州之时便多有听说南方部族不时动.乱,搞得云州官兵疲惫不堪,再加上新近地动,应该是民生凋敝,哀鸿遍野才是。可是这一路下来,并没有看到什么异象,这兴盛之景,比之西州更甚。
“当真古怪的很,镇南王在这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敢起兵靖难,置大后方于不顾,这绝对是不可思议之事。而且在镇南王府的情景看来,王府之中也没有想象之中的紧张,一切都显得异常的安逸。”事有反常即为妖,他想起路上的见闻,黑山贼、赵无言、捕快、御医,等等形形**的线索连在一起,心中猛然蹦出一个想法。
“无论是南方部族的叛乱还是大地动的惨烈,都是云州官府说了算,朝廷,其实管不到千里之外的事。或许这些都是镇南王麻痹朝廷,暗自积累实力的借口,他一直在等待机会,举兵而起。”
他看向二位堂主,“我听北方来的商队说云州发了大地动,但我南方部族并无感应,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
杨堂主嘿然一笑,“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王爷大才,制造地动的消息,不但麻痹了妖后,得到了朝廷的赈灾药物和粮饷,更是吸引了天下逐利的商贩将所需物质运往云州。只此一计,便解决了数量庞大的军粮问题。”
李路闻言之后,沉默不语,赵无言既然是镇南王的人,那么庐陵县的赵文宣肯定也是他的同伙,之前自己在庐陵县所做的一切,等于是自投罗网,把什么都告诉对方了,这的确是个大麻烦。
杨堂主趁机道:“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实在是人困马乏,加上天色又快黑了,前面有个小镇,不如我们找个客栈歇息,顺便给马儿喂点草料。”
这马车虽然舒适,但是一路下来,几人倒也有些气闷。段夫人看了李路一眼,点了点头。
李路开口道:“既然我姑母也同意了,那便在前方歇息。”
马车停靠在客栈边上,马上便有小二迎了上来,他一见郭杨二位堂主,立马道:“哟,原来是虎头帮的两位爷,这么晚了还赶路,实在是辛苦了,赶紧里边请。”
“二位堂主倒是名人,到处都有人认识。”李路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人一眼,“看来这一路上的吃行住宿都要麻烦二位堂主了。”
“这位爷是?”小二有些拿捏不住,毕竟由二位堂主当车夫,必定金贵的紧。
杨堂主不耐道:“赶紧准备好房间酒菜,再给这几匹马准备上好的草料。”
李路将段家三口接下马车,一道进了客栈,二位堂主谗馋地跟在后头。
客栈中此时已经坐满了人,端的是人声鼎沸,他们大多是贩货的行商,还有三三两两的江湖中人。
托两位堂主的福,那小二和一桌的行商说了几句,那几人看了两位堂主一眼,露出讨好的微笑,马上便让出了位置。小二利索的将桌子收拾赶紧,请几人入座。
李路坦然入座,他忽然发现,带着这两位一道去南方部族,倒是会少很多麻烦,当然,前提是这两人不找麻烦才好。
“将你们店的拿手好菜都上一份,再拿上两坛子好酒。”杨堂主见李路没有开口的意思,马上安排了酒菜。
“好咧,将小店窖藏的二十年女儿红给几位爷送上。”
李路被这么一说,倒是被勾起了酒瘾,他赶忙开口道:“帮我准备一个大的酒葫芦,用二十年女儿红装满。”
小二自是乐意至极。
“托二位的福,能喝到这等好酒,不带点回去实在是可惜了。”
杨堂主笑道:“这位公子要是有空的话,上我虎头帮住上几天,那里放着的才是真正的好酒呢。”
“呵呵,有空一定会去拜访的。”李路这倒不是虚言,将段家三口送往部族之后,他必定还要上虎头帮一趟,找那陈长老算账的。不过到时候,可不是品尝美酒的问题了。
小二上菜的速度相当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桌子上便被摆的满满当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店里有的名菜,都给上了一份。
看到如此丰盛的菜肴,段宏和段菲菲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自从段易失踪之后,他们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平时连肉腥都少见,哪里见过此等菜色。
“不要客气,累了一天了,赶紧吃吧,不要辜负了两位堂主的美意。”李路一下筷,其他几人尽皆动了起来。
客栈之中,龙蛇混杂,人声鼎沸,是个江湖的缩影。有江湖,有人,便有消息的流通。
在客栈的最前端,忽然坐了一对爷孙,老人头发花白,面色倒是红润的很,那孙女绷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头上扎着两根冲天辫,可爱异常。
李路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微微一震,那老者看上去一脸无害,但是李路见他之时,却有一股莫名的压力。
在江湖中行走的老者和小孩,往往都是不能惹的对象。
只听那孙女忽然开口道:“爷爷,最近江湖中有什么大事么?”
那老者啪嗒点燃了手中的烟筒,深深吸了一口,方才道:“要说江湖上的大事,那便不得不说一柄黑色的长剑。”
“哦?黑色的长剑虽然罕见,但江湖上出名的也不少,莫非这柄长剑是什么神兵利器不成?”
“这长剑倒是没什么奇特,顶多算得上利器,但是拿长剑的人不简单。”
他二人的一唱一和,马上将客栈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那孙女见状,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天下之大,真正的用剑高手却是屈指可数,莫非爷爷要说的是宗师榜上的那几位高手不成?”
老者摇了摇头,“不是,但是和宗师榜上的几位高手也有关系。”
“老头,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事关武林最为绝顶的宗师榜,一桌上的几位江湖中人马上被勾起了兴趣,扔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子。
老者将银子收起,拱了拱手表示感谢,他拍了怕烟管,继续道:“如今天下最大之事莫过于靖难之争,镇南王刘鹤手持皇帝密旨,奉旨靖难,一路如同吹枯拉朽,江南十六州望风而降,不过一个月时间便与朝廷隔江对峙,大半江山落入镇南王之手。然而,如今大军在江南停滞不前,与此人也有莫大的关系。”
听到此等秘闻,众人连手中的饭菜都顾不得了,眼巴巴地看着老者。
“在镇南王收复寅州之时,曲殇剑宗居功甚伟,当夜,镇南王宴请剑宗诸多高手,曲殇掌教独孤贺也是亲临赴宴。就在当晚,一名蓝衫人手持黑色长剑,一人一剑,独闯大营,败尽军中高手,而后更是将曲殇剑派各位高手挑于剑下,最终得与独孤贺一战。”
“嘶!”客栈中响起一阵吸气之声,老者虽然说的简单,但是其中的场面只要在脑海中想象一下,便能知道这蓝衫人的厉害之处。”
“当夜独孤贺与蓝衫人一战,没有人知道战果如何,但是当夜之后,靖难军士气大跌,在江南停军休整。”
“曲殇掌门独孤贺排行宗师榜二十三,是天下少有的人物,这蓝衫人能与他一战,即便身死也足以名传天下了。”在座江湖中人知道独孤贺的厉害之处,不由对蓝衫人暗叫可惜。
老者啪嗒吸了一口烟,缓声道:“过了两天之后,那蓝衫人现身北寒剑宗,一人一剑独闯剑宗,最后得见剑宗掌教沈天君,与之一战,最后战果如何,也是无人知晓。”
沈天君,宗师榜排行十八。客栈中,一片寂静。
“之后,七大剑宗,三大门派,五大世家,在一月之间,尽皆被蓝衫人拜访,各派掌教尽皆亲自接见。据传闻,这名蓝衫人,前往各大门派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送一封信。”
什么样的信,需要这等不出世的高手,以这等极端手段相送?
老者继续道:“此信,老朽倒是有幸目睹,这蓝衫人奉人之命,邀请各派精英弟子于十月初一前往南方部族悬空山一会。”
十月初一,即在眼前,悬空山更是南方三十六部族的圣地,轻易不会让外人进入,如今这蓝衫人却是大张旗鼓地邀请各派高手,莫非这蓝衫人是南方部族之人不成?
“老人家倒是好见识,我等也是收到师门传信,方才赶到此地,没想到老人家的信息倒是灵通的很。”从客栈之外,走进几位风尘仆仆的少年侠士。
曲殇剑宗弟子!有江湖中人,马上认出了这几位侠士。
李路转过头去,却见这些人中,有一位“故人”,正是那位与他比剑的顾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