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艳阳天,本是大好心情的光景。可惜这满目金黄的满灿烂阳光却没有照亮洛寒的黑暗心情。今日当他满怀信心的从安悠然头上取下金针时,结果等来的依然是少女面无表情的茫然时,身为一名医者的尊严让洛寒再也忍无可忍的最终爆发,一掌拍得随身的药箱木屑四溅,平素里的风雅竟是毁于一旦,“不过是毒素淤积,损耗了肝脉,怎会至今未愈?!究竟是哪里不对?!”
对于洛寒的发飙失控,安悠然私以为乃人之常情,总不能让人有火不发,硬是憋出个失心疯来才叫‘常熟稳重,堪以大任’。可她不明白的是,既然洛大公子想出气,大可对着门外的假山怪石乱打一通降龙十八掌以示威武,就算最后落个骨折脱臼鼻青脸肿,也能说成是大杀四方恢弘勇猛,为何他偏偏却要对着那个无辜可怜的药箱痛下狠手!?
那可是上等紫檀的绝世孤品!
那可是她打第一眼见洛寒带来就觊觎着要收入囊中的宝贝!
就这么着因那个任性公子轻飘飘的一掌,就在她的眼前粉身碎骨,化为昨日烟云了……
有种痛,叫做你对面站着想抽的人,可你只能装作没看见!
有种恨,叫做你想抓狂,却还要从容以对!
种种的悲怆加杂在一起,让安悠然只觉得胸口发堵心中隐痛,只得抚额掩饰,不至情绪外露。可洛寒哪里明白其中蹊跷?见安悠然忽然闭目,还以为她是绝望所至,正要出言安慰,却不想他话未出口,门外就传出一个魅惑入骨的磁性嗓音抢先道,“世上有什么疑难杂症能够令大名鼎鼎的洛家少主勃然大怒?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下这回倒真要开开眼界了。”
一身姹紫嫣红的华服,一袭五彩斑斓的配饰,再加上桃腮柳眼巧笑倩兮的面容,能够在朗朗乾坤中将审美颠覆到人神共泣的,恐除了刘煜昕,世间再无第二人能有如此造诣!
既然刘煜昕会只身前来,且开门见山的道破自己的身份来历,洛寒自是明白,掩饰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掩耳盗铃。狭长的美眸微微一敛,索性默认的冷嘲道,“洛某不过是一介悬壶济世的郎中,又不是能起死回生的神仙,有病治不好又有什么稀奇?况且我若是包治百病,抢了阎罗老爷的买卖,只怕早有牛头马面带我去地府兴师问罪,又怎能轮到刘小侯爷在此啧啧称奇大惊小怪?”
招牌式的轻摇着手中的象牙折扇,刘煜昕眉心轻扬,神态轻佻的回道,“洛氏一门的威名,江湖上有谁不知,有谁不晓?洛少主又何必妄自菲薄?若非如此,怎会阁下大驾光临鄙府,还要来个深藏不露?不就是怕我等高攀巴结吗?”
自是听得懂他话里藏刀的冷嘲热讽,洛寒微微一笑,不见丝毫的愠意,“这倒也是,我洛家向来以医术纵横世间,一般的凡夫俗子的确是不屑入眼,难得刘小侯爷能洞若观火,明白自身的斤两,倒也免了我许多的麻烦。”
这话显是字字针锋,句句带刺,可偏偏洛寒却是一脸正色,神情诚恳的说出,俨然一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派头,不禁让让安悠然差点笑出声来。她一直以为洛寒是个温吞绵软的性子,不想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出口竟是功力实不可小觑也。这一招顺水推舟,借力打力的方法,当真是可以用于毒舌秘籍的楷模范本,光看刘煜昕那青中带黑的脸色就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墨色的瞳仁猛然间杀意尽显,但很快就在刘煜昕恢复的戏谑中消失的干干净净,“洛家号称医毒双绝,杀人如麻却还能做到做到滴血不沾,刘某自是自愧不如,是以也不曾想与洛少主叨扰。但心中惦念着故人放心不下,才不得不擅自到访。”
“故人?”提目睥睨的瞄了刘煜昕一眼,洛寒不愧是朝曦谷的门下,秉持的狂妄桀骜果是与清溪老人如出一辙,连让人下不了台的癖好也是学了个十成十的相像,“刘小侯爷说笑,你都说了,洛某不过是十指不沾血腥的郎中,又怎能与你这沙场屠夫相提并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二人之间又何来‘故人’一说?”
对于他的讥诮回以一个灿烂的媚笑,艳如桃李妖娆多姿,然而眉宇间的那抹诡异却是看得人心惊肉跳,不得不防,“不是本侯爷说笑,是洛少主说笑才对!我与你再怎么想生拉硬拽的扯上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的泛泛之交,用‘故人’一词何止是牵强附会?简单是滑天下之大稽!然而若是那个与我自幼相识,同处一地的青梅竹马……用‘故人’来形容,怕是任何人也不能否定的说出个‘不’字吧?你说是吗……”
晶盈如玉的扇柄轻轻拔开挡住视线的洛寒,刘煜昕回眸看向那个安安静静位于角落中的纤弱身影,唇边漾出的涟漪越发的摇曳动荡,意味深长,“八戒!本小侯爷亲自来看你,就算你不念及旧情,便是从前的主仆之谊,你是否也不该视而不见呢?”
其实安洛二人的面目早在入府时就被洛寒用易容术进行了改头换面,犹其是安悠然更是被伪装成个小眼塌鼻的猥琐少年,难为刘煜昕在如此情况下还能将他们认了出来!其眼力之狠,认人之准,实是令人发指。本也该坦然以对,但……安悠然的境地与别不同!之前的雅平一战缘由她起,而刘煜昕更是因此战的一败涂地名誉扫地,若不是刘昆的势力作保,恐会前程尽毁。如许的切骨之恨,怎会是轻描淡写就可轻易释怀?
所以……抵死也不能承认!
心中不禁一凛,洛寒旋即回复到原有的位置,下颌微抬的倨傲看着刘煜昕,冷笑道,“八戒?刘小侯爷,莫不是得了失忆症来我这寻个方子吧?那小子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你却在这里对着个无名小厮来张冠李戴,究竟该说你是多愁善感,还是该说你病入膏肓?”
“洛少主说我病了……”唇角的笑意不见丝毫的减少,那盈盈的笑意像妖艳的罂粟,灼得人眼炽烈,却又因那无可隐藏的危险让人心底发寒,刘煜昕似是在回答洛寒,然而他的目光却是始终定定朝着安悠然望去。
“我确实是病了,在雅平被黎彦射的那一箭差点送了性命,虽是被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但是从此却落下了病根……”幽黑的双眸犹如深渊般越发漆暗,衬映着刘煜昕原本妩媚的面孔竟似罗刹般的阴森,“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斗转星移,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要将一个叫凌碧珞的女人亲手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