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之前拜访林学官,两人在一起讨论太学生之间的关系,顺便问了问辰班的状况。
林学官说起这个就来劲了些:“诸葛月珠稍有女帝当年的风采,看着像是个惹事的,但肚子里的墨水却是最多的。”
“起先我还以为她不好管,要给辰班惹麻烦呢但后来才知道自己实在是以貌取人,赵月珠勤奋踏实,各类书籍均有涉猎,且见之不忘,可以如数家珍的道来。她的学问,学官我啊着实有些为自己汗颜,也难怪人家第一堂课便逃掉了。”
林学官说起这赵月珠便滔滔不绝。
顾南城想着正是她那次逃课,救下了诸葛轩愤怒踢打下的他。
心中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升起,酸溜溜的暖暖的。
林学官继续感叹道:“我还舔着老脸去问人家为什么不听我的课,是不是我的课讲得不好,是不是太枯燥无味了,可是人家呢好好的将所有的错揽在自己的身上,给我赔礼道歉,从此之后,我之后所讲的每一堂课,她都在好好地在听,并且做了很多的笔记。”
林学官大笑道:“于是我自傲的认为自己很能,继续骄傲,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发现,我所讲的东西她都有延伸和衍生,她的学问啊不一定在我之下。于是我很好奇啊于是我就故意在学堂上提问题,众贵女都不知道,只有她非常顺畅的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那些问题可是我翻阅了很多书籍,才想出来的。”
“她回答着我的问题,对我逐渐稍有敬佩的神色,只是她不知道,我只是翻阅记录了下来而已,而她却可以很平常的回答出来,能看的出,那些书她都有涉猎,并且全部都知道。”
顾南城听完,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赵学士的义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但是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辰班的学生向来难教,当年女帝和帝夫在这里的时候我觉得最难,现在看来这个赵月珠也跟着他们差不多,我们都没啥可教的,我再也不能再继续骄傲下去了”林学官无奈道。
世界上有很多的人,从某些时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不一样了。
没有必要相比,因为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但绝对不可以放弃让自己继续学下去。
顾南城直接问出最终的问题:“那赵月珠可否在辰班受了欺负,我听得有人说有贵女借着她是养女的身份欺负她。”
林学官跟顾南城算是熟稔,平常总是聊聊天,现在顾南城问了很让人怀疑的问题,林学官也只是回答,没有一点点怀疑:“谁说的怎么会赵大人赵夫人三天两头的往这跑一趟,今天是这汤明天诗逸坊,后天自个儿做的糕点,赵月珠在我们都不得不享福了,最近你看,我们都胖了。”
林学官一愣,知道自己真的被骗,不过她的义父义母来,他怎么不知道呢
林学官看着他一脸诧异,误会他以为他们这些人不叫他吃好吃的,解释道:“赵大人和赵夫人是秘密到访的,更何况他们的公子赵笙五是我们院长一手带出来,这点私例还是要给的,不便这么让这么多人知道,等休沐了,我请你去诗逸坊喝酒去。”
顾南城听了他的话,忙摇头道:“您是我的老师,怎可呢我只是诧异自己轻信别人而已。”
林学官:“以后可得注意一点了。”
她从天而降。
还穿着一身白裙,好看是好看,可是一下子出现,还是将他吓到了。
说实话,他没见过功夫这么高深的人。
顾南城蹭的一下脸就红了,嘴上若无其事道:“请姑娘,不要在为难在下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弯下腰做了一礼。
诸葛月珠往前走,恶狠狠的看着他:“何来为难你一说”
顾南城心中犹豫,有个答案在他心中已经徘徊许久。
他现在已中探花郎,未来可期,但是现在只是起步,他不能将心意抖露出来。他必须得控制住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姑娘,来者是客,可若是你要一直这般咄咄逼人,不设男女之防,就别怪顾某要逐客了”顾南城凶巴巴的看着她。
他不想凶她的,可是没有哪个女人如她这般大胆,他根本无力招架,要是再不管管她,以后可还了得他被杀的一点毫无进路,只能任由着她被动。
虽然她救了他,但成为很特别的人这件事还需时间的发酵,要是以后她突然不喜欢他了,跟别人这样,可怎么办呢
顾南城不再后退,诸葛月珠向来知道适可而止。
看着他转动的眸子,她就知道他在打算,只是他像个老狐狸深谋远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诸葛月珠停住脚步,安分下来:“我饿了,在你家蹭一顿饭吃,不过分吧”
顾南城想着他得了探花郎,乡里乡亲的都送了些东西,本是有所感激,现在,是无限感激了。要是她早点来的话,便不能应承下来了。
她应该吃不惯那些东西的。
在太学,她装作小可怜来取的他的稍许同情心,他以为她跟他同病相怜,所以无形当中他怜悯于她。两人拉近了关系。
他在林学官那得知事实并非如此,无形当中有些东西又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行吧不过你可不能这样了,我母亲在里头呢”顾南城忍下心中的念头,若无其事道。
诸葛月珠点点头:“好。”
说完就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顾南城领着她进了屋,让她坐下之后,给她倒了一碗茶,叫她就在这坐着。
便走进厨房跟母亲道:“母亲,我太学的师妹来了。”
顾夫人很激动,因着南城的出身,他没太学的同窗来家里做客,家里平时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毕竟那些孩子多是官宦家庭出身的呢
如今太学的人来做客了,顾母十分高兴道:“那好,我多做几个菜。”
转过身继续忙活,只是有什么不对劲,她很快反应过来:“姑娘家”
她盯着南城的眼神:“你”
顾南城淡淡道:“她帮我很多忙,所以我请她来做客。”
顾夫人:“很多”
“嗯。”顾南城走过灶头,给灶里加火。
风韵犹存的顾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一切了然于心。
月珠乖乖的等着,眼神随意的扫视一眼,屋子干净整洁,堂上的一幅画上写着城一字。
画上正是外面的一切,荷塘,槐树,炊烟袅袅,天正下着雨。
像是想什么来什么,大晴天的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来,太阳逐渐消失不见,天色变成了烟青色。
诸葛月珠闭上眼睛,真挚的感谢老天赐下这场雨来。
天下雨了,她可没用带伞。
他若有伞,她可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下了雨,即便雨停了,路上也是湿漉漉的,让她脚上顶着珍珠的绣鞋怎好踩下去呢
只得多待些时辰,好好的用轻功慢慢飞回去啦
厨房跟正屋隔了一条茅草廊道,廊身是用竹子编起来的,看得出来,这家里的主人很用心的在装扮这个家。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有点简陋但很温馨,皇宫里很奢华,但这里有着满满的书香气。
顾南城从厨房走了出来。
一袭青色深衣,一声浩然正气,烟灰色的天光凝在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光,犹如天人下了凡尘,超凡脱俗。
母亲说,世人没见过帝父之前,都觉得母亲美若天仙,可若是见了帝父,都会知道,天仙比不上神君。
众人都觉得她自己很美,但看见了顾南城之后,便会觉得还是有人跟她旗鼓相当的。
母亲为了让她长得好看,所以才和帝父成了亲。
顾南城这么好看,为了以后的孩子,不论是姑娘,还是公子,自己肯定得多谋算谋算呐
哎,自己才刚满十四,想这些还太早。
可是正是这个年龄,姑娘和少男们都在想,未来的那个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正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少年郎不会想要怦然心动呢
赵月珠站在门槛前,看着他走了过来。
顾南城在自己的余光下,早就看见她的身影,走近才道:“不是叫你坐着吗”
赵月珠有些委屈道:“你这不是去的有点久吗”
顾南城轻咳两人,阻止她继续说完,自个儿在前面走着,离得远了些才道:“快过来。”
赵月珠点头,回到桌上坐着。
顾南城沉默了会。
总是想弄明白,别人在为什么要欺骗自己,诚然他也这样想。
但他最终是忍住了。
只道:“我家这么偏远,你怎么找过来的”
赵月珠道:“我义父帮我查的。”
顾南城有些意外的多看了她一眼,随即撇下头来:“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不会是只是为了一顿饭吃吧”
赵月珠:“那三十顿可以吗”
见他神情微有不悦,笑笑道:“我的来意,你不知道吗”
“什么”顾南城问。
赵月珠:“找娘提亲。”
纵使顾南城再想淡定,但是听到这个,刚喝了茶便梗住了,好不容易咽下去才道:“你可别胡来”
“真的,我真心实意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还觉得姑娘不可以向少年提亲吧”诸葛月珠振振有词道。
母亲帮过苏家的表姐,违抗过父母之命,看在母亲的份上,表姐的父母选择了支持表姐自己的选择。表姐看上了一个人,母亲说着可以自己去跟那个少年提亲,没想到表姐真的那么做了,两人还成了。
现在是西京城里很如胶似漆的一对。
表姐夫很会写诗,道出了这事,引得姑娘们纷纷有了依仗。不想嫁的人,不想嫁就不嫁。
母亲得知这个事情后,对着这样的风气做出了自己的建议。
具体什么,月珠给忘了,当时正看着父亲给的古书呢反正就是挑郎要挑好,挑错了可是一辈子的事,并且还嘱咐姑娘们,父母的意见多多少少要考虑一下。
姑娘们觉得有理,那些个父母也比较满意。
不过,原来的婚嫁风俗跟着现在大大的不一样了。
姑娘家的去男方家里提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在顾南城的眼里,现在还是不能接受。
“那我告诉你我现在绝不同意,我暂时不考虑这些事。”顾南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赵月珠脸上浮现一抹微笑:“我只是跟你说说玩笑话儿嘛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表哥,我来了。”
突然,外面来了人喊着。
黄子卿抱着瓶酒,骑着马来。
顾南城笑着起身,将人迎了进来:“表哥,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天下了雨,看你都淋湿了。”
他笑吟吟的看着两个月见到的表弟,道:“你考的不错,比我的好”
顾南城在这次考试当中,得了探花。
黄子卿是进士第七名,也很不错。
两人虽是远亲,但是小时候见过面之后,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他们常有书信来往,这些年来感情逐渐加深,是彼此的知己。
顾南城笑道:“我们都考上了就好,这下总能做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黄子卿点头:“是啊”
“母亲,黄表哥来了。”顾南城提高声音道。
顾夫人道:“好,就快了,快叫你表哥做着,我这有点忙不过来,就不过来了啊”
赵月珠转身,看着曾经喜欢过的黄子卿凝眉:这下似乎事情不妙了啊
但回避不是她的风格,面对才是。
赵月珠起身:“黄兄”
一袭白裙,肤如冰玉,浅笑盈盈,绝色倾城。
跟着表弟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
齐战说他貌美,但他一直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表弟就比他好看。
月珠用男子的礼仪见拜。
顾南城疑惑着,但很快纾解过来:“认识就好,我就不用多做介绍了。”
黄子卿看着她,一言难尽。
距离上次见过月珠之后,黄子卿才发觉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不知道她的家在那里,曾经的那些傲慢,不知道她生气了与否。
此刻,她站在表弟的家里。
黄子卿不得不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