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陈潮第一个举手,手长脚长的后果就是打到了车顶,一声嘶都没哼就说,“舅妈是想告诉我们,不论将来遇到了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
冬荷催促姐弟俩下车,摁下锁车键:“错!我就是单纯想要吐槽你们的爸妈!”
陈潮宋屿:“……”
三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莫愁坐在椅子上发呆,就连他们回来了也没看到。
冬荷推醒他:“嘿!回神啦!”
莫愁呆呆地看着她。捂着胸口说:“冬荷,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
冬荷的脸色有些微恙,什么都没说,就抱着他平平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一天。”
“我做了个梦,梦到你在哭。好伤心好伤心,我问你在哭什么,你没有理我。”
“那就是个梦。”
“它太真实了……”
冬荷哄了半晌才把莫愁哄睡,心情也紧跟着一落千丈。她怎么可能会忘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呢?
宋屿悄无声息替他们把门关上,陈潮说:“每次一到这天,大舅跟舅妈的心情都很不好。”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孩子就是在这一天走的……
莫愁和冬荷生过一个孩子,很遗憾,没能走过十岁就提前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从此以后,莫愁一到这天就会做各种各样的梦,可就是没有梦到过孩子。因为他一度精神有些问题,是冬荷陪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宋屿默不作声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些事,你永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插不上手,也无法插手。
第二天,莫愁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跟着他们打招呼吭哧吭哧做西点。而他们也没有多说,照常上课,下课了就去台球馆。
放学的时候有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对于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姐弟俩丝毫没放在心上。
才刚到台球馆,老板一脸骄傲地说:“谢谢我吧,今天来了好几个人要跟你打斯诺克,被我给劝走了。”
陈潮说:“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
老板:“……”
总感觉这个谢谢好奇怪。
推门刚进包厢,来了第一位客人。以前他们看到上官翀,就跟狼见到猎物一样恨不得扑上去叼住他,现在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平淡如水。
上官翀说:“这里不是你们用来写作业的地方。”
宋屿耸耸肩:“我们花了钱就是来消费的,至于怎么消费我们说了算。”
上官翀显然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冲,完全不给他面子。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这么不善良,是亲戚来了?”
陈潮放下笔:“你吵到我们了,请你出去!”
“如果你真的很专心致志地学习,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吵得到你。比如我们的毛爷爷,他为了增加自己学习的难度,每天晨读都会去人多又嘈杂的地方念书,锻炼自己的专注度。”
“一个没读书的来教育我这个读书的。”
冷笑的成分居多。
宋屿抬手捂住嘴,嘴角在手掌后止不住地上扬。
上官翀挑了挑眉:“凡事发生必有其因,其结果必有助于我。”
“不必了,请你出去。”
陈潮对上官翀的印象太差了,一张口就果断赶人。
宋屿说:“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走吧,再呆下去我该要收费了。”
噗——这一招是跟谁学的?
上官翀也没生气,开门见山道:“究竟是谁教的你斯诺克?”
问的是陈潮。
陈潮刚写了几个英文单词,满脸的不耐烦,重重呼出一口气。
宋屿说:“交换条件吧。”
上官翀说:“照片你们不是看过了吗?”
“不看照片,我想见见你妈妈。”
上官翀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深邃的眼睛里尽是防备:“你想干什么?”
“我有几句话要问问她。”
“什么话?”
“不能告诉你。”
“……”
上官翀面色冷冰冰地说:“你们问不出来的。”
“你不带我们去,怎么知道我们问不出来?”
上官翀转身就走了,宋屿还想要争取,被陈潮拉住她:“这次可别再倒贴了,得矜持,要高姿态。”
宋屿抽回自己被拽得乱七八糟的袖子:“你才倒贴。”
“诶嘿?我说宋老屿,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时间到了,该回家了。”
“少给我转移话题,你给我把话讲清楚。”
“陈小潮同学,你这是提前进入更年期,耳背了是吧?”
“你才耳背,你全家都耳背。”
“呵呵!没想到你这么狠,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
——
洗漱完毕,宋屿躺在床上,拿出手机默默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添加了他的微信,等待那头的验证同意。
在这个过程中,她点开这个头像,单一的黑白色,是一条鱼,被鱼钩吊上去,自己还在使命挣扎。
宋屿想起了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个小故事——小蚯蚓问蚯蚓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蚯蚓妈妈说:“爸爸去钓鱼了。”
小蚯蚓说:“可是我们不吃鱼呀。”
蚯蚓妈妈说:“鱼会吃我们呀。”
然后母女俩就凑在一起抱头痛哭。
“噗嗤——”
宋屿没忍住笑出声,正好听到手机响了一声,那头的人同意了。他没有主动发消息,她也没有。
这个手机号码是今天下午离开台球馆前老板偷偷给她的,还告诉她不许任何人知道。那眼神那语气那表情,髣髴她要是敢透露出去,就要把她大卸八块似的。
敢这么警告她,说明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很有身份,甚至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灭了。
宋屿刚开始也没有多想,就尝试着先去加微信,没想到还真被她加到了。
她抿了抿唇,对于对方的高冷,她只能先开口:你好,我是宋屿。
对方回:我知道。
这高姿态!
宋屿打了几个字又删除,删完了又重新编辑,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最后果断放弃。第一次见面他帮了她,她回赠了一包烟作为感谢。第二次见面特别凶神恶煞,还跟他的保镖打起来。没有共同话题聊,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扔在旁边,对方也没有回应。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对方发来消息:烟抽完了,再买一箱。
宋屿擦了擦睡眼惺忪的眼睛:你自己有钱,干嘛不自己买?
发出去前,她又删了,回了个:好的。
吃完早餐,冬荷破天荒送他们去学校。姐弟俩觉得很不对劲,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两人心中浮动。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校长亲自打电话到家里,让冬荷这个家长过来开会。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单方面下达学校对宋屿的处分。
多余的字不必多说,先前她被记过处分。现在就说本校能力有限,可能没有这么好的能力去培养她了。
想必梁老师在校长耳边吹了不少风,不然怎么会有校长对家长说出这么一番痛下杀手的话?
冬荷没有死皮赖脸,只说了一句:“我们家宋屿是凤凰,现在只是在成长阶段,将来她一定会展翅高飞!”
说完转身就走,走之前她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我会顺带给我们家陈潮办理转学手续,他们姐弟俩是绝对不会分开的!”
校长眉头皱巴巴的,忙不迭出来拦住冬荷,好声好气好言相劝道:“我说冬荷妈妈,咱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您是清楚的,刚才您也说把孩子放在这里无比放心,怎么一下子就……我也知道宋屿的事让您有些不开心,可这也事关陈潮同学的未来呀,您在多考虑考虑,您放心,我给你百分之百保证,陈潮同学在我们学校,绝对能考上最优异的大学!”
冬荷说:“我们家一贯提倡民主,你把陈潮喊过来,他来决定吧。”
陈潮过来的时候,冬荷已经喝完一大杯茶。桌上的零食吃了不少,看到他的时候正剥了几粒花生往嘴里塞。在知道校方的决定后,刚要开口,校长就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意味深长说:“陈潮同学呀,这件事事关你未来的前途,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考虑好呀。”
陈潮说:“我考虑好了。”
“说来听听。”
“姐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校长的脸色由晴转阴,变得越来越黑:“陈潮同学,这件事可不能开玩笑。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就断了自己的前程。”
“等一等等一等。”
冬荷吃饱喝足了,就来打断两人的对话,“我说校长同志,什么叫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就断了自己的前程?我们家两个孩子,从小就特别自主,做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您这话不像是在劝人,倒像是在骂人!”
校长说:“冬荷妈妈,我身为校长,身上背负的是教书育人的职责。陈潮同学这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我校必须得好好培养!”
“多谢校长的厚爱,我们家陈潮是一块大金子,既然是金子,去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我说冬荷妈妈……“
“你不用跟我说,做决定的可不是我。”
”陈潮同学,你听校长一句话。“
“我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校长咬咬牙,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断了:”……这样吧,我会先跟校方的董事再沟通沟通……宋屿同学的情况吧,还真不好说……“
在他们这些大人的眼里,小孩子要是稍微不听话,就会被他们说什么桀骜不驯脾气暴躁,有时候还敢对老师们恶语相向。
其实回过头来想一想,谁在青春期的时候没有面临过这些事?只不过被岁月磨炼过来,早已忘记了当初任性妄为的自己。
如果在那个时候,能有人对自己再包容一些,再多一分理解,再多一分耐心,也许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冲动的人命结束在这么美好的时刻。
三天之后,校方最后的决定是——宋屿留校察看一年,在这期间若无任何的过错,就可以取消记过的惩罚。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屿表示接受。不过这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她这几天都去台球馆,不过都没有碰到上官翀。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他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在这里的人之所以这么的奉承他,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和钱。
这么看来,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哈啾——”
陈潮拿起一张纸巾擤鼻涕,一垃圾桶里全都是他用完了的纸巾。
被打断了思绪的宋屿换了一盒新纸巾,冬荷拿着温度计走过来给他量体温:“这是流行性感冒,明天跟我去一趟医院。”
陈潮挺了挺腰背:“我没事——哈啾——”
“38度了都,不行,现在就得跟我去医院。”
不论冬荷说什么,陈潮就跟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肯去。没办法,冬荷就给宋屿使了个眼色,宋屿拍了拍陈潮的脑袋瓜,像在哄孩子说:“听话,看完医生给你买糖吃。”
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架上车,陈潮倒在座位上,晕乎乎扯着宋屿的手,跟小时候一样:“姐,我现在就想吃糖……”
宋屿从口袋里找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就往他嘴里塞:“慢点吃。”
“不想吃薄荷糖……”
嘴巴却一直在咀嚼,依赖她的样子软萌软萌的。
“那你想吃什么糖?”
“……大白兔奶糖……”
“好好好,等下就给你买。”
“我要吃好多好多,一房子那么多。”
“小心长蛀牙。”
“那才不是蛀牙呢……”
一路跟这个高体温的物体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排队检查。在整个过程中,陈潮没让她们操半点儿心,什么都很主动配合,乖得跟什么似的。
医生开了药方,宋屿下楼去拿药。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电梯里的人都是向下的,她就在最近的一个楼层跑下来,重新跑上去到处找人。
奇怪,明明在这里看到他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宋屿咬了咬唇,停下来缓了好几口气。找了两圈还是没见到上官翀,她只能暂时先放弃。低头转身,额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