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卿卿回到房中,小心翼翼的将袖子挽起,看着那纵横交错的伤痕,眼眶微微泛红,原本娇生惯养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却再也不复当日模样。
将袖子挽好,用簪子挑起霜膏一点点抹在伤处,这霜膏要是放在以前,连自己身边儿的婢子都不屑一顾,可轮到今日,还要自己捧着银子去求人买来。
霜膏敷在伤处上,透着一丝丝清凉,董卿卿一抬眼,瞧见妆镜中的自己,不由的咬紧了牙,论容貌,论才学,那个蛮子公主拿什么跟自己比!可偏偏,如今却是自己要低声下气儿的去忍受那个蛮子公主的粗鄙刁蛮。
正愣神儿时,外头门扉一响,听声儿似乎是公主身边的那个叫朵娜的,虽然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却也懂得仗势欺人,蛮子不喜汉人娇弱,平日里多有鄙夷之意,如今自己又是碍了公主的眼,自然谁都能上来欺压一头。
“不在前头伺候公主,倒躲起来偷闲?真是奸懒馋滑都占尽了!瞧瞧你这幅娇小姐的样子,也就是我们公主好心!”
开了门迎面造了一顿抢白,董卿卿气的脸色煞白,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末了,那朵娜丢下一句“赶紧的,还让公主等你不成?!”甩袖走了。
董卿卿将门重重甩上,低着头往前院去,因怕人瞧见自己泪痕又传出不好的话,一路上都埋头走路。在路过花园子里头假山旁,却忽然被人一拽,跌进了假山石子洞里。
董卿卿惊了一瞬,回过神来才认出眼前那绣着驸马身份的纹样。许玦环着董卿卿,瞧见董卿卿瞪圆了的眸子,一时有些担心:“卿卿……”
见董卿卿只愣愣的,许玦心中的担忧更大了几分:“卿卿,可是伤到哪里了?”说这就反手将董卿卿的袖子挽起了几道,目光触及那交横的伤痕,手上一紧。
小臂上传来的痛感让董卿卿回过了神,见到了情郎,心里的委屈再也掩不住,眼眶原本就泛着红,如今险些滚下泪来。“王爷……”千言万语涌到唇边,却一句利索话儿也说不出来。只痴痴的瞧着许玦。
许玦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盒子来,递给董卿卿,“这是天香露,你拿着用吧。”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公主性子不好,你……受委屈了。”
董卿卿先见了那盒子凝露,心里头的委屈熨帖了几分,听许玦安慰自己,虽说将往日因许玦不维护自己的怨怼略散了几层,可到底是受了委屈。
“王爷如今身为驸马,在那恶妇面前,怎么也不护着卿卿?”董卿卿依靠在许玦肩上,手上摩挲着那天香露的匣子。
许玦环着董卿卿,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抚。董卿卿未等到情郎的回答,一时有些不满,抬头拉开了几分距离。
“卿卿,公主自小娇生惯养,性子有些骄纵,你也别怪她。我知道你委屈,已经托人想办法,过几日就送你出去。”
董卿卿抱着许玦的腰,“你现在是驸马,一国驸马消失不见了,可是大事,你都打点好了?”
许玦将董卿卿扶好,略退了半步,假山中的阴影恰好将许玦的神情掩住。“卿卿,我不会走。”
平日里心心念念的声音,眼下听来,却只有锥心刺骨的凉薄。董卿卿直直的看着许玦,无意识的紧攥着拳。
许玦狠了狠心,将话说完:“卿卿,你知道我的,我不甘心,我……不爱公主,可是驸马这个身份,我不能拒绝。”
因为两人偷偷隐在假山中,许玦的声音并不高,甚至听清都有些费劲,可是在董卿卿耳中,却觉得比当初两人逃出京城来遇见的那些刀光剑影都尖利。一字一句好像刀枪剑戟割在身上心上,刀刀见血。
许玦还在那里说什么不要记恨公主之类的话,董卿卿一句也听不进去。终于许玦发现了董卿卿神色不对,抬手想去抱一下,却被董卿卿狠狠打开。许玦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董卿卿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人,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似得,一寸一寸看的仔细。许玦轻咳一声,不敢与董卿卿直视。
“呵……王爷……”董卿卿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却努力瞪得大大的,身形微晃略退了半步,“男人呐,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今生心里只我一人,如今,有了公主,就一切都不作数了么?”
许玦仍想抬手去抱她,董卿卿猛地退了一大步,退出到假山洞外,阳光洒下来,将两人划分在两个天地中。
“卿卿,我不爱公主,我只是想让你到安全的地方去。在公主身边,我看着你受委屈,我心疼你。”
董卿卿咬着唇,眸中燃着怒火,冷笑出声:“得了吧,许玦,你就是怕我在公主面前跟你露出首尾来,毁了你的驸马,安全的地方……许玦,你我心知肚明,到底什么最安全!”
许玦冷下脸来,不置一词。董卿卿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许玦寒着一张脸,也离开了山洞,而又过了一会,从一旁的花蔓树荫下,一个宫婢惊魂未定的走了出来。四处瞧过一圈儿,垂头思索片刻,抄近道往公主的正院里去。
公主正瞧着新得的珠宝,爱不释手,却见身边儿的宝珠疾步上前,还屏退了屋里的那些小丫头,“怎么?”公主将手里的红宝石放回匣子里,另拿了一个蜜蜡瞧着。
宝珠近身附耳,压低了声儿将刚才听得一字半句都如实转述给了公主听。公主听完气的柳眉倒竖,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原本拿在手里的翡翠跌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儿。宝珠吓得忙躬身站在一旁。
“我就说汉人没一个好东西!狐媚都在骨子里头!要么父汗总说,汉人的心地都是黑的。”公主狠狠的骂了几句,恨不得立时就让董卿卿过来好好抽一顿鞭子解气。
宝珠听见公主的话,瑟瑟不敢上前。公主余光瞥见她,没好气儿的说:“没用的东西,我问你,驸马真如此说?已经找到关系要送董卿卿出去了?”
宝珠也没听全乎,在公主盛怒之下,也不敢说自己没听全,只含糊的低头应了一声。公主只以为是她不敢以奴言主过。也就没再追问,只在心底慢慢的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