汎尘来到走廊,站在女孩身旁,他撑开了伞,他也说过,淋雨是会生病的,所以他认为不应该淋雨,却完全忘记自己早已淋湿了一身。
女孩手里的雨水突然断了,她俯下身,身体往前倾斜,伸着手臂,却依然没有够到雨水,她明明听见雨还在下,觉得很奇怪,屋檐什么时候会跑了?
女孩的手臂撑在木板上,她往旁边爬去,很奇怪,屋檐好像全都消失了,她沿途都没有找到。
她的鞋又不见了,不知道被大尾巴狼叼去了哪里,她爬到走廊边缘,坐在边上,她一手撑着木板,一手提着自己的裙子,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往下延伸,踩到湿漉漉的石板,紧接着她又踩下另一只脚。
她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站稳了身体,她再次伸出手臂,去够落下的雨水。
“嗯?”女孩感到诧异,石板是湿的,这里会下到雨才对,为什么她碰不到雨水。女孩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她抬起头,不是在看,而是在听,感觉像是雨点落在什么上面的声音,并非梁瓦。
汎尘低头看着女孩茫然的模样,笑得很开心。他说会下雨,拿了伞却不是去接被他气跑的缨,而是替屋檐下的女孩撑伞。
女孩摸索着往前走,她头顶上的伞就跟着往前移,她突然停下,伸手抓住身旁的人,她仰起头,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亚炽,你竟敢耍我?!我就说嘛,怎么会……”
汎尘低下了头,吻在女孩唇上,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他根本就忘记他已经和她分开了,他也忘了他已经有快两年没有见到她,他更加忘记他曾答应过她的话,不要去打扰她的约定。
女孩发现自己被吻了,恼羞成怒,她推了一把跟前的人,一个踉跄,在黑暗中的她极其缺乏安全感,当她不知道会摔在哪里的时候,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汎尘松开手,手中的雨伞坠落,他一手托着女孩的头,一手捧着她的脸颊。
“亚炽,你疯了吗?!你会后悔的……嗯……”女孩表示抓狂,她推不开跟前的人,也无法脱离突如其来的强吻。
黄豆般大小的雨点打在花坛里的绿叶上,木槿花也过了花期,不再盛开,雨点同样打在女孩和少年身上。某人好像忘记自己不久前刚说过的话,关于淋雨会生病的话。
汎尘松开夕瑶,他看着她,他笑得阳光明媚,略带着稚嫩的傻气,是在缨面前看不见的灿烂笑容,发自内心的快乐。
“你混蛋!我讨厌你!亚炽你去死!混蛋!我不会原谅你的……”夕瑶吼道,难以平复愤怒的情绪,拳打脚踢完全不解气,她摸到对方的手臂,撩起袖子,埋头就是一口。
夕瑶咽下一口血,顿时愣住,随即慌张地松开手,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她连忙爬起身,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去,她以为自己跑了很远,但是在汎尘看来,她才逃离他不到五步,却跌了七八次。
汎尘上前去扶夕瑶,她却只顾着逃跑,或许不是逃跑,像是在逃命。
“淋雨会生病的,不能淋雨。”汎尘才想起来,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捞起地上的夕瑶,往走廊上走去。
无论夕瑶如何挣扎,依然妥妥地被汎尘抱着,挣脱不开,下不了地。夕瑶有种短路的错觉,两年多了,他怎么又出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好了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吗?
“他抱你的时候,你不是很乖吗?”
“嗯?”夕瑶听出汎尘质问的语气,还有浓郁的不满之意,但她更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为什么我抱你的时候,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夕瑶的举动让汎尘有些受伤,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哀伤的情绪。
“因为……因为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和好吧!”汎尘笑着提议道。
“嗯?!”夕瑶不是疑惑,而是震惊,“我们……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所以,也不是吵完架以后一句‘我们和好吧’就可以重归于好。”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想和我吵架吗?”
“……我不想,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们,并不是吵架这么简单。”
“那我们是什么?”
“是……我们……是……”夕瑶被汎尘的突然出现,搞得心神不宁,“总之,我们已经分开了,我们回不去了。”
“夕瑶,我很想你。”汎尘放下了夕瑶。
“嗯?”被突然这么说,夕瑶显得不知措施,她一定是在做梦,不然就是在梦游,哪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的?!
“不可以。”夕瑶摇着头说道。
“你说可以想你的,为什么又不行了?”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你不可以来打扰。”
“这里没有人,我没有打扰到别人。”
“可你明显打扰到了我。”夕瑶此刻的心,乱成麻。
“原来我打扰到你了,早知道打扰你的结果是这样的,我早该来打扰你了。”
“啊?!”
“夕瑶,你讨厌我吗?”
“我……”
“你不讨厌我,我感觉到了。”
夕瑶快被汎尘绕晕了,她稍微理清了一点头绪,说道,“汎尘,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是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夕瑶,你的衣服湿了。”
“我知道。”
“我帮你脱了吧,你会着凉的。”
“嗯?!不!不用!不用!不用!”夕瑶凌乱,什么逻辑,她脱了才会着凉吧?“汎尘,你起来,你压到我了!”
“好像是的。”
“什么好像是的?!本来就是!你是故意的吧?!”
“好像是的。”
“汎尘,你住手!不要这样!”夕瑶觉得家里多了一只狼,而她的大尾巴狼此刻却不知道在哪里休息,根本不管它主人的生死。
“夕瑶,你的脸很红,你好像害羞了。”
“我不是害羞!我是被你气的!”
“没关系,这样也好,一样,看不出区别。”
“不一样!放开我!”
汎尘停下手,撑着身体,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夕瑶,他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她的脸庞上,问道,“夕瑶,你看不见我,会难过吗?”
“……不会。”
“夕瑶,你撒谎了,你明明还爱我。”
“你又跑到我梦里去了?!你不是发过誓的吗?”
“我没有,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过,你好像承认了。”
“……”该死,夕瑶被彻底绕了进去。
“夕瑶,我想要你。”
“……不行!我已经成亲了,我是别人的妻子。”
“我很难过,可我还是想要你。”
“你不是说最讨厌红杏出墙的女人吗?”
“可你是我的。”
“别这样,我们已经分开了,这是事实!”夕瑶不是怕死,虽然她知道汎尘只剩下半年,她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咣当”一声,汎尘说着便把姬孪灵剑放在夕瑶身旁,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剑柄上,说道,“剑在这里,不喜欢的话,可以杀了我。”他说完俯下身,吻落在她身上。
他好直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给了选择的结果,夕瑶讶异得说不出话,他的吻落在她脖颈处,她握紧了剑柄。
“汎尘,你真的很过分,很霸道,你怎么可以擅自篡改游戏规则?什么都是你说了算,那我们之前说好的约定还算什么?”
她怎么可能真的杀死他?她爱他,一直以来都爱着他,她只是不服气,她那么艰难才下的决定,经历那么多的痛苦才说服自己成全他们。他却一声不吭的突然冒出来,打乱了她努力经营的一切。
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以前夕瑶说,假设她先遇到了亚炽,和亚炽成亲,她红杏出墙的话,他汎尘还要不要她,他那么肯定地说不要。现在他又一句“你是我的”而全盘否定,颠覆了原本的定义。
夕瑶自己选择了一条路,她的退出成全汎尘的完整。事实上,她和他一样,眼里除了彼此就是时间,他们都在等那一刻的到来,他等着自己的死期来结束这一切,她等着他离开以后再追随。
两年多前,西岚殿里的婚礼,不是亚炽的,也不是夕瑶的,而是克列仂公爵的嫡长子,借了夕瑶的光而在西岚殿举办婚礼,对混种吸血鬼来说,即便是贵族吸血鬼,也是头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汎尘,你能不能有一次认真地听我说话?”
“能,你说的废话,我都有认真听。”
“那你能不能有一次尊重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汎尘起身,愧疚地说道,“夕瑶,你不喜欢吗?我是不是逼你了,让你为难了?”
夕瑶看不见汎尘此刻的脸色,但她知道,他一定很困惑,也很自责,她穿上衣服,爬起身,坐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已经相安无事地过去两年多了吗?再多一点耐心等一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徒添更多的苦恼?
汎尘看着夕瑶抱膝坐在一旁,她侧着头看听屋檐上落下的雨水声,她很安静,也很乖巧,仿佛搁在哪里都不会给人造成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