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刘丽华在道观里也住了五日,眼看着到离说好的回城的日子只差两天了,刘丽华心内惴惴,正想法子拖延的时候,忽然接着曹府来人,道是曹母病倒在床,要接刘丽华回去侍疾。
刘丽华是曹家媳妇,虽是打着为父欺负的名头在道观盘桓,可婆母病了,家里特地来接她,再没有不回去的道理,只得把细软收拾了,带着阿陈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往曹家甸来。
离开道观不久,马车卡啦一声,往左倾侧,险险将车内的刘丽华抛出来,她扶着车厢正要问出了甚事,就听着车夫道:“娘子,车轴脱了轴,您能不能先下车站一会子,让小人把车轴套上?”
哪家人家的马车出门前不检查车轴的?且早不坏晚不坏,偏在半路脱轴,刘丽华心上就有不安,待要质问几句,又怕原是没事的,自家问着这句句,车夫恼羞成怒对她动起手来,想了想,只得扶着阿陈的肩膀下了车,立在地上把两眼往四周一看,更是心慌,却是脚下正是一条窄路,路的一边是条河,河面不甚宽阔,水流却湍急,还带着些旋涡。
看着这条河,刘丽华竟是福至心灵一般,白着脸儿对那车夫看。这一看更是看出了名堂,这车夫模样的壮汉驾的虽是带着曹字标示的马车,身上也是家仆打扮,可帽子却压得低,竟是个不欲人瞧见本来面目的打扮,刘丽华脚下连着退了几步。
她这一动,壮汉也觉了出来,从车轮边站了起来,舒展了下腰身,龇牙对刘丽华一笑:“娘子是自家跳下去,还是小人帮娘子一帮?”
刘丽华只觉着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努力镇定地道:“我不问是哪个收买你要我的性命,我这里还有些儿细软,也值得四五百两银子,都把与你,只求留我一命,日后我必不忘你的恩情。”
壮汉抱着双臂哈哈大笑,道是:“小娘子是吓傻了吗?那些细软等你死了,自然都是我的,还要你把来与我吗?罢了,看你可怜,我也不叫你做个糊涂鬼儿,你来世做人,可安分些,要孝敬舅姑,尊重丈夫,莫要以为有了几个钱就不将公婆丈夫看在眼里。”
刘丽华心上虽然隐约猜着是曹继南不肯容她,可真听着来杀她的凶手亲口认了,还是觉着心寒,瞪眼看着壮汉道:“你为虎作伥,泯灭良心,就不怕报应吗?”
壮汉似乎觉着刘丽华有趣,哈哈笑几声,又说是:“小娘子好啰嗦,要你性命的是你丈夫,要有报应的是他,与我何干?晚上成人之美呢。小娘子,你跳是不跳?难道真要我帮你一把吗?”说着往刘丽华面前逼近。
刘丽华打小娇养,身娇体弱,看着壮汉一步步往自家面前逼来,心里知道要逃,可是脚下一步也挪不动,主仆两个互相服侍,瑟瑟发抖。眼睁睁地看着壮汉大如蒲扇的手往面前伸。
阿陈倒是个忠心的,眼看是活不成了,竟是扑过去将壮汉抱住,一面叫:“娘子快跑。”阿陈虽然是个丫鬟,可一贯做的都是精细活计,手上也无力,哪里能阻止壮汉,叫那壮汉当胸一把拎起来,往河里掷下,只看阿陈在水里挣扎,不过片刻就叫河水卷走了。
刘丽华看着阿陈惨遭不测,知道自家也难逃一死,心里恨毒得厉害,咬牙切齿地道:“曹继南,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能与你善罢甘休!”说毕,闭了眼要往水里跳,将将动作,腰上忽然一紧,叫人拦腰搂住拖了回来。耳边就有个男人的声音道是:“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动手抓你见官?”
壮汉看着刘丽华本来都要自家投河了,正在得意,不想忽然出来个男子将她拉了回来不说,还口口声声地要捉他去见官,即惊且怒,呵呵冷笑几声,说是:“这位兄台,你管甚闲事?识相的,放开这个小娘子,不然,休别怪我刀下无情。”
那男子将刘丽华往身后一挡,抱臂冷笑道:“某倒要瞧瞧,你有甚本领,能说这大话。”
壮汉待要发作,又看来人生得十分高壮,几乎要比自家高出半个头去,肩膀也宽出一乍,双目炯炯,心中就有些警惕,沉吟得一会,忽然笑说:“英雄误会了。这是我家娘子,卷了细软要与贼汉私奔。家主无奈何,使小人将娘子请回去。英雄与此事无关,还是让开些的好,莫要受了连累。”
刘丽华唯恐男子以为是家务事不肯管,当时就哭道:“英雄,这人信口雌黄,他哪里是我家仆人,实是他收了人银钱,要害我性命。英雄救我。”
男子听说,头也不回地道:“你放心。”说着手上已有动作一拳直击壮汉心口,出拳时忽忽有声,可见力大。壮汉不敢硬接,往左一闪身,手上一翻,擎出一把匕首来直插来人肋下。男子拳势未尽,翻拳为掌就去切壮汉手腕,要夺他的匕首。
两个人瞬间就过了几招,因后来的这个男子身高力壮,出手有力,招式又狠,就将壮汉一步步逼退,而后又趁着壮汉脚下踩着一块石头,一个摇晃之际,虚晃一招,左手一掌劈向壮汉面目,趁着他闪避时,手势一翻却是落在壮汉的右肩,掌下用力,已捏住壮汉肩膀上的关节,往侧里一推的同时脚下飞起一脚正中壮汉腿弯,将他踢得跪倒在地。男子又顺势一压,将壮汉手中匕首也夺了过去,抵在咽喉处,冷笑着道:“不怕死的尽管动。”说着匕首往里一贴,已将油皮划破,沁出血来。
壮汉虽然做着替人消灾解难的买卖,送人去死的时候连着眼也不眨下,自家却是个怕死的,冰凉的匕首抵在他咽喉上时手脚讲一句软了,再觉着咽喉处疼痛,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下涕泪横流起来,满口嚷着英雄饶命,自称姓个阮,叫做阮七。是曹继南收买他,叫他做个落水的假象杀害刘丽华。阮七不住口地为自家辩解,说曹继南挟着明经郎的威势,逼得他一介良民不得不从。他阮七并不是那等丧心病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