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着阮七的说话,脸色也有些变更,不禁扭转头来看刘丽华。
刘丽华心中又气又恨又愧,眼中双泪交流,她原是个秀美的佳人,这一垂泪更增楚楚,直叫男子看得一怔,手下不由自主就松了些。也是阮七狡猾透顶,趁着男子一怔神的工夫,双手掰住男子的左腿,用力往下一拖,竟是将男子拖倒在地,自家更是毫不恋栈,纵身往河里一跃,只看一朵水花翻起,转瞬没了踪迹。
男子鱼跃起身,立刻扑向河边,凝目往河里看去,却看水流滔滔,哪里还有阮七的影踪,浓眉一皱,与刘丽华道:“刘娘子,都是某一时大意,叫这个人证跑了。不知刘娘子有什么主意没有?”
刘丽华惊魂未定地摇头,又垂泪道:“不意我命薄到此,要不是英雄相救,早做了冤魂,还能有什么主意呢?”
男子想一想,就道:“某有个主意,刘娘子参详参详,看使得使不得。”
刘丽华一行拭泪,一行点头,听男子把他的谋划说了,果然是个稳妥的主意,不免觉着救她的这个男子有勇有谋,不可小觑,因此凝神把男子细看,看他身上做个短打扮,生得宽额广颐,眉浓鼻高,两眼十分有神,像是见过的一样。她是才受过惊吓的,不免有些迟疑,又怕引起男子疑心,故意道:“石郎君救命之恩,妾必结草衔环以报。”
男子倒也机敏,看出刘丽华迟疑来,因此笑道:“某石秀。刘娘子曾与某有恩,今日恰遇刘娘子遇难,某不过是报恩罢了,刘娘子不必多心。”说着就将从前在刘家当铺典当,朝奉克扣他银两,是刘娘子使丫鬟出来说情,多加了银两,这才能延请良医的事说了。
刘丽华听说,略一回想,倒也记了起来,这才放心,这才依着石秀计划行事,只是马车已坏,两人只得步行。
石秀是个壮汉走也就走了,刘丽华却是纤纤弱质,平日至多只在花园里看花看水的走几步,怎么走得动山野乡路,没几步已是气喘吁吁,偏是男女有别,不好叫石秀背她,正是为难的时候,正好一辆载送草料的板车经过,还是刘丽华把耳环摘下充做车资,才求得车夫首肯,把他们送进城。
两人一进城,毫不停留地直奔县衙,击鼓告状,告阮七谋财害命。
却是石秀的主意,道是阮七即逃了,失了人证,自然不能告曹继南谋害妻子。且便是阮七还在,一是曹继南身上有功名,小小一个县令也管不着他;二是,就是管得着,刘丽华即无事,曹继南的罪名也轻,并不能将他如何。倒不如只做个不知道,将罪名都扣在阮七头上,也好先稳住曹继南。是以刘丽华只告阮七假冒曹府家人哄骗刘丽华,假托曹母急病哄他回去,半路上意图谋财害命。是刘丽华的丫鬟阿崔忠心护主,石秀巧遇仗义出手,这才逃过一劫。
也是曹继南身有功名,连带着刘丽华也受惠,县令当时就受理了案子,一面发下火签捉拿阮七,一面使人去告诉曹继南知道,请他来接刘丽华。
曹继南自收买地痞阮七我杀害刘丽华主仆之后,也是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心上多少有些不安,在书房里转来转去,倒似凳面有钉子一般,只是坐不住。正在这时,忽然听着小厮来报,道是娘子去了县衙,告一个叫做阮七的谋财害命,大令请他去县衙说话时,顿时魂飞天。他原是在书房里踱步的,不知怎地,左脚绊着了右脚,当时伏面跌了下去,这一跤摔得实,直摔得曹继南半刻出声不得。还是小厮进来将才曹继南扶起。
曹继南心中害怕,又暗道:“莫说阮七没抓着,就是抓着了,难道只凭一个地痞的胡言乱语就能问我罪名吗?怕甚!”却也不敢多耽搁,湿手巾把脸上血迹擦一擦,强打起精神,跟着小厮出了书房,往前厅来,果然看着厅内有四个衙役,一个个大马金刀地坐着。看着曹继南进来,为首的衙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带头起身来见曹继南,口中唤着曹郎君,说的话却是不甚客气,道是:“曹娘子可是命大,要不是遇着广威营的石伍长,曹郎君大约要与曹娘子收尸了。”
到得县衙,因曹继南也算是苦主,又有功名,并没在前衙问话,而是直入后堂。后堂上坐着刘丽华,衣衫整洁,脸上带着泪痕,正捏了帕子哭泣。看着曹继南进来,哭声顿得一顿,又抑扬顿挫起来,听在曹继南耳中,更叫他不安。
本城大令姓个吴,名字也巧就叫吴越,四十出头年纪,不高不矮的身材,不俊不丑的脸庞,看着曹继南进来,口角还能翘一翘,指着一旁的石秀与曹继南道:“这位就是郎君娘子的救命恩人石秀石伍长。要不是他,郎君与娘子天人永隔矣。”
听着大令介绍,曹继南眼角不禁跳得几跳,还得忍气过来与石秀道谢。
石秀满口称不敢,却又与曹继南道:“这话原不该某说,凶犯阮七跳水逃脱,他是穷途末路的凶徒,还不定能做出甚事来。曹郎君千万小心。”
曹继南是心里有病的人,听石秀说了这句,自然以为他是弦外有音,心上狂跳,不禁抬头去看石秀,看石秀脸上带笑,更是不安,暗地里以为石秀是与那阮七商量好的,不然怎么这样巧,荒郊野外的,偏叫他遇上了?遇上了不说,非亲非故的,还见义勇为起来。见义勇为不说,还来了县衙告状,又弦外有音地威胁他,莫不是想敲诈勒索?从来武人粗鄙啊。曹继南想在这里,就有些坐不定,臀下不由自主地挪了挪。
刘丽华依照与石秀商议定的主意,做出一副受惊过甚的模样,把帕子捂了脸哭,口口声声地说要回娘家去,要见她阿娘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