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也别出心裁,先将蒋璋父子们一顿好夸,又把他祖母建康大长公主比出来,只说是旧年镇国公夫人瞧上了魏国公的嫡幼女,想为他们家幼子傅章求取,不知怎地魏国公府那头不肯答应。又说是建康大长公主是瞧着两家原来往来密切,孩子们两小无猜,只以为早有默契,请她做冰人是为着脸上光辉,哪里能想到魏国公府忽然就改了主意呢?,难道是觉得傅章虽然是国公嫡幼子,到底不能承爵,身份上配不上他女儿吗?
这话全无头尾,要旁人听了,还要奇怪他宋辽也算是有干才的,怎么说话絮絮叨叨如同长舌妇人一般,可这番话听着的人是天兴帝。
天兴帝自诩天纵聪明,人说聪明人举一反三,到了他这里,非得见微知著,管窥见豹不可。是以宋辽这样家长里短的话,正正好对上了天兴帝的脾气。
起先天兴帝听着蒋存智立了这份功劳,倒还真有些喜欢。因蒋存智这一役斩首千余,大梁朝的律法,便是赏个爵位也是够了,虽然他身上已有了国公世子的爵位,可他自家也有儿子,推恩在孩子身上荫个官儿也是有前例的,就想封个五品的参将与那孩子做做,横竖又不要他掌兵,白给一份俸禄罢了,也好激励阵前将士用命。可叫宋辽这番话一说,竟是把蒋璋从前不愿把长女许与晋王,竟匆匆许了员副将的事也勾了起来。
要是因傅章身上没有爵位所以不肯把蒋苓许与他,那蒋芳怎么说?晋王侧妃,一般遣使颁旨,一样入玉碟,一样身有诰命,他一样不肯,宁可把女儿给个不入流的偏将。要单蒋芳一事,还好说他不愿参入夺嫡,是个明哲保身的意思。可两件事凑一起,他蒋璋的用心昭然若揭。这哪里是什么小心?这是蒋璋唯恐攀附晋王、联姻镇国公,被他这个皇帝忌惮。这往小了说也是小人之心,真要问他一句不忠,也是问得上的。
天兴帝叫宋辽勾起这个疑心,就把要赏蒋存智长子一个参将的荫职的想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把美酒羊羔赏到军前,又命方皇后召见岑氏婆媳母女们,就算做恩典了。
方皇后领着天兴帝口谕,立时下了懿旨,召岑氏母女明日觐见。
次日一早,岑氏也按品大妆,才换好衣裳坐定吃口茶的时候,蒋苓蒋茉姐妹一前一后地进来了,岑氏就端着茶对她们打量了回,看蒋苓身着县主命服,而蒋茉也梳妆正确,心中满意,心平气和地吩咐几句,便带着姊妹两个进宫。
因蒋苓身上也有县君的爵位,自有车架仪仗,便自家坐了一轿,而蒋茉是个白身,就随着岑氏一块儿上了国公夫人的大轿,魏国公府中门大开,岑氏国公夫人大轿仪仗在前,蒋苓县君仪仗在后,两顶轿子在公府卫队的护卫下摇摇晃晃地往皇宫去。
才出国公府不久,蒋苓就听着在卫队整齐的脚步声外另外有马蹄声响起,心上忽然一动,伸手撩开一点窗帘向外看去,在卫队之侧又有一匹骏马,由头至尾通身赤红,犹如烈焰一般,马上小郎君身姿挺拔,头上金环束发,身着皂色箭袖,足蹬牛皮靴,正是好些日子没见着的傅章。
看着傅章仿佛长大了好些,看着已经是个肩宽背直腰细的小郎君,蒋苓不由一怔,就在这时,傅章也转过头向蒋苓看过来。两人眼光一触,傅章脸上立时露出笑容,嘴唇动了几动。蒋苓看得清清楚楚,傅章说的是:三姐姐。
这句三姐姐,竟叫蒋苓心口一滞,放下窗帘的动作也缓了缓,眼看着傅章脸上笑容愈发地灿烂,这才慢慢地松开手,窗帘哒的一声落下,又晃了两晃,倒似蒋苓此刻的心境。
却是从自从魏国公府拒婚以后,傅章就再也没能见着蒋苓。便是上回蒋苓冒着大雨出城示警,因薛惟在中间拦着,两个人也没能见上一面。起先还好,傅章还以为自家阿娘林氏不过是一时之气,不能操之过急,等过些日子,阿娘消了气也就好了。不想这些日子下来,林氏依然故我,再也不提往魏国公府去的事,难得地摆出了强硬的姿态来,就是傅章恳求也咬定牙关做个充耳不闻的姿态来。而傅章自家往魏国公府来,却是再也见不着蒋苓。
这也是傅章年纪小不懂事的缘故,镇国公府要是没向魏国公府求过亲,林氏与岑氏是手帕交,自然能常来常往,可求亲被拒,便是两个阿娘相处着不尴尬,孩子们可怎么处呢?是以只有疏远些,再要象从前那样往来,也只有等两家的儿女各自成婚了,才好从容,这是其一。其二,林氏心知自家儿子挂着蒋苓,既然蒋家不肯许婚,索性彻底断了他和蒋苓的来往,如今傅章年纪还小,日子长了,也就能忘了,也无损蒋苓名声,这正是两全其美的做法。这也是可傅章哪里管这些,他年少任性,又打小亲近蒋苓惯的,怎么肯答应,看林氏这里走不通,只好自家往魏国公府来寻寻蒋存义与蒋存信兄,
不想蒋存义蒋存信两个依旧出来见傅章,习武练箭打猎,一如往常,却是受着岑氏吩咐,凭傅章怎么解说请求,不肯再叫他进门,对着林氏,傅章还能强个脖子不理,对上蒋存信兄弟,碍着蒋苓,傅章那真是一些办法也没有了。只好徒唤奈何。这回听说蒋存智又立了功劳,特来道贺,原想着这样的时候,去魏国公府道贺的人定然不少,总不好再将他一个人拒之门外。才到魏国公府门前,偏巧遇着岑氏奉旨进宫。
傅章自然认得仪仗,晓得前头那顶大轿坐的是魏国公夫人岑氏,后面的那顶轿子,明晃晃的县君规制,除着蒋苓还能是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