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强不过儿子,只得与穆远成商量,请哪个为媒往魏国公府提亲。
穆远成是个不管事的,京中勋贵圈中的新闻几乎一点也不晓得,袁氏还比他略强些,晓得些传闻,譬如旧年寿安候请永安县主为媒,向魏国公府求亲,为他家嫡幼子求娶三娘蒋苓;镇国公府为他家四郎傅章求娶蒋苓时;请的媒妁建康大长公主。不说这些人的身份先就比他们尊贵,再看他们请的媒妁,一个比一个有身份有体面,都是威风赫赫的人物,他们家区区一个伯府,又没什么势力脸面,哪里请得到出色的人物来做这个冰人呢?
便是彼此都心照不宣,他们两家结亲是今上的主意,可这份体面不能少,不然魏国公府这样骄傲的人家养出来的小娘子,一旦瞧出自家势弱势孤,脾性发作,还能瞧得起人吗?纵然她不会当面冲撞姑舅,可要得她敬重是想都不用想了。
夫妇两个商议了一回,连比了好几个名字,不是这里不足就是那里有短处,竟是一个也比不出来,直把袁氏愁得无法可想。正在为难的时候,袁氏忽然收着帖子,却是安西候夫人黎氏下的贴,要过府来拜访。
要袁氏与穆远成是明白人,自然会想自家同安西候府从无往来,安西候夫人忽然来造访,会没有原因吗?可这两人正为请哪个为媒发愁,蓦然看着安西候夫人,简直好说是天送个有身份有来历的媒人来,安西候夫人可是建康大长公主的儿媳,虽比不上她婆母,可比之永安县主也不差了。
黎氏会过来,自然是宋辽的主意。
要说宋辽真是个有智谋的人,惯弄小巧,几乎能说百分百中。他料准了安南伯府必定不敢不答应,而魏国公府碍着蒋璋在阵前,父子们又不得今上青眼,唯恐惹得今上更不喜欢,必定也不敢无缘无故地违拗,是以两家都会答应。只是他当日选中安南伯府就是看重穆家空有个爵位,父子们都没出息,能折辱魏国公府。可没出息就没体面,没体面又怎么能请到有身份的媒妁?魏国公夫人岑氏是个狡猾的,别安南伯请的媒人身份不够,倒叫她抓了把柄,以安南伯府没有诚意为由把这门亲事回绝了。
为着不叫岑氏抓了把柄去,宋辽亲自来见黎氏,把一番花言巧语来哄黎氏,只说是蒋璋屡次对圣意阳奉阴违,圣上十分不喜欢。可他是领兵的将领,又不好随意召回,只好用这个法子教训蒋璋一二。黎氏哪里懂这些,叫宋辽说得信了,却还是不明白宋辽叫她出面说媒的道理。
宋辽又说他们家如今的体面都是仗着建康大长公主的,可建康大长公主年纪已老大,身子也不牢靠,寿数是看着着的。而他又甚有残疾,不能在朝做官,哪一日大长公主去了,自家的体面前程也就到了头了。所以趁着如今天兴帝与方皇后为难的时候,替他们把事了了,就是日后大长公主不在了,今上也会多看顾两眼。
实情说来,宋辽这番后宅妇人的手段听着倒是花团锦簇,十分有理,黎氏自家见识也不深,果然就叫宋辽说动,一口答应下来。只她哪里知道,宋辽要她出面,一是为着她侯爵夫人,大长公主儿媳的身份足够,这是其一;二来还是因为他一直以为蒋存孝与宋云清有私,岑氏是蒋存孝嫡母,有教导不力的责任。且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样的事,做娘的会一些儿不知道吗?既然岑氏放任蒋存孝不管,这回见着苦主能不心虚?
黎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按着宋辽的主意往安南伯府递了帖子,次日就往安南伯府走了回。这一趟黎氏起先十分得意,便是她因着建康大长公主儿媳的身份,就是公主郡主对她有好颜色,可殷勤到袁氏这样,还是头一遭。更有黎氏来前想了些话,怎么不露痕迹地把话引到魏国公府去,好叫袁氏开口请她做媒人。不想还没等她开口,袁氏已期期艾艾地说了出来,姿态之低,仿佛是哀求黎氏一般。
黎氏也是个面慈心刁的,不然旧年也不能那样对待宋云清,是以看着袁氏开口相托,还摆出来为难的姿态来,更说是:“你也知道,旧年大长公主曾亲自出面替镇国公府向蒋家求亲,也要说他家三娘,无如魏国公不肯答应,如今我出面,魏国公夫人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要答应了,岂不是伤了大长公主的脸面。要不答应,又坏了你的事儿,我也是不忍的。”她这番话不过是矜持一回,只消袁氏再恳求她一番,她也好顺势答应。
不想袁氏为人之胆小怯懦远出黎氏的意料,听她说了这番话之后,竟是深觉有理,心上后悔起自家糊涂莽撞来,把手上的帕子扯来扯去,求肯的话是再不说了,反说了些后悔退让的话,直说是他家思虑不周,请黎氏不要同她计较。袁氏这副毫无刚性的模样叫黎氏十分愕然,可也不好再把愿意做媒的话说出口,勉强又坐了些时候,指着家里有事,悻悻而归。
黎氏来时的颜色和离去时的颜色大有分别,就是袁氏再蠢上些也晓得黎氏这是不喜欢了,她哪里知道其中根源,还以为是她请黎氏做媒的话将她得罪了,心下十分的后悔懊恼。偏穆泰宁心急,晚间过来用膳时多问了几句,把袁氏气了个倒仰,索性咬牙道:“你即这样心急,我亲自去问魏国公夫人,她们家想要什么样的媒人,我磕头也给她们请来!”
就是穆泰宁再挂住蒋苓,听袁氏这声口也晓得她这是真恼了,忙过来请罪,又说了许多赔情的话,袁氏气才略平,脸色将将转和,身旁的穆远成却说了句叫袁氏目瞪口呆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