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古进宝心知自家与国公府的小娘子好算天差地远,便是小娘子横遭不测,眼里也未必能看见他。所以同他的伙伴定下计策来,他这里先软硬兼施,说的小娘子信心全无,而后以掷杯为号,霍三郎听得声音,再假装个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的模样闯进来,到时再由古进宝护着小娘子脱身,不怕哄不住小娘子。只是,这计成就了古进宝,难道要霍三郎他们空手而归吗?所以霍三郎才在脸上涂满鲜血将本来面目都遮盖住,如此一来,便是日后投靠古进宝,遇着蒋三娘子也不怕了。
蒋茉哪里知道这些?莫说她迭遭变故,早就心神大乱,就是平日里遇到也不能分辨真假,所以叫古进宝负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
不久天光大亮,四处人物景致都能瞧明白,蒋茉这才长出一口气,不想忽然古进宝将她放在路边,自家蹲在她面前,轻声细语地问:“小娘子,见着您兄长阿爹,您要怎么说呢?”
蒋茉吃着这句问,楞得一愣,片刻才明白过来,想了想,哑声道:“你与我有救命之恩,我父兄自有报答,你还想怎么样呢?”
古进宝哈哈一笑,起手在蒋茉脸上摸了两摸,蒋茉待要避让,无如古进宝出手极快,她竟是没躲开,心下又是厌恶又是恐惧,咬着唇不敢出声。古进宝看她不敢挣扎反抗,更有了些把握,笑微微地道:“我怕小娘子是个薄情的,见着你父兄之后就将我个无辜可怜人抛在一边。小娘子也知道我的,最是温柔,又爱慕小娘子青春美貌,只要小娘子信守诺言,小娘子遭遇虽惨,我绝不告诉第二人知道,你信不信?”
蒋茉听着古进宝那些轻浮话起先颇为反感,可听到末两句,便是她再蠢些也听明白了,那便是若是她违背了承诺,他就要将她今日的遭遇四处宣扬去,脸上一下白了。
古进宝看她颜色变更,继道:“我救小娘子的时候,还带着几个兄弟呢?他们最是讲仁义,我若是好也就罢了。我若是有什么不测,指不定他们也会发难哩,到时候,我死不要紧,只是舍不得小娘子受委屈。小娘子就舍得那些害你的人吗?”
这一回,蒋茉的脸色都青了,心知要是她受辱的消息走漏,头一个不许她活下去的必定是她那好爹爹,至于大兄二兄他们,谁又会管她的死活。至于三兄,身单力薄的,如何救得了她!她死也罢了,放着宋辽蒋苓逍遥,她就是死了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去。
想在这里,蒋茉忽然一咬牙,竖起白白嫩嫩一根手指指着天:“我若违誓,叫我抛尸荒野,不得收敛。”
古进宝哈哈而笑,又凑向前去在蒋茉唇上狠狠亲了口,这才与蒋茉商议起来。两人倒是都知道,依着古进宝身份,蒋璋无论如何不会把蒋茉许给他,必得有个不损蒋璋颜面,蒋璋又不得不答应的缘由。两个人说来说去,终于有了个主意,不若直说是宋辽雇佣古进宝对魏国公府的车队下手,而古进宝受人蒙蔽这才半路行劫。不想宋辽心狠手辣,看古进宝掳去的蒋茉,竟要杀她,古进宝这才知道了歹人的恶当,不得不带着弟兄们护着蒋茉往出逃,可怜他的兄弟们大半折在宋辽手上,自家也险险身死,这才护得蒋茉完好无伤。如此即圆过了当时在石秀与蒋存智前露面的破绽又成了魏国公府手中宋辽违法的人证,身份上就不同,到时蒋茉感念古进宝的救命之恩,一定要嫁他也颇说得过。
两人商议即定,古进宝又背着蒋茉往前去。
前行不久,就看一庄户人家,一圈半人高的竹篱围着三四间茅草屋子,院里散放着些鸡鸭。古进宝想一想,先将蒋茉放下,动手打乱她发髻,又将自家身上一闪扯扯乱,这才过去招呼:“有人么?大郎?大姐?”
随着古进宝招呼声,中间那间草棚的门一开,出来个手拿竹竿的妇人,总有三十出头年纪,一头青丝拿青花布包着,微黄的脸皮,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古进宝说话的方向,“你是哪个?”
古进宝就道:“大姐,我是好人,我陪着我娘子回娘家,哪里知道遇着劫匪,货物都叫抢了,侥幸逃出一条命来。走了一夜,到这会子一口水都没喝过,想与大姐逃口水喝。”
妇人听了,慢慢点头,叹道:“现如今世道乱呢,进来吧。”一面说一面用竹竿点地慢慢地往前来。这一下不独古进宝,就是他背上的蒋茉都看了出来,这妇人竟是个瞎的。
看着妇人目盲,古进宝倒是长出一口气,瞎的好。即是瞎的,便瞧不清他们长相,倒免得他动手了。
那妇人哪里知道这些,慢慢地摸到门前,伸手摸着门,将顶着门的木棍提走,这才打开大门:“两位请进。”
古进宝背着蒋茉直进正房,小心地将她放在椅上,这才转身请问妇人丈夫名字。
妇人笑道:“我丈夫姓个刘,在家行六,你们唤我六嫂便是了。”
古进宝依言以刘六嫂称呼,又讨茶水来先把与蒋茉喝。看着蒋茉喝了,自家才匆匆喝几口。而后又向刘六娘子道:“我娘子一日没吃哩,不知六嫂这里可有什么能果腹的无有?”因看出刘六娘子脸上有些迟疑,连忙道“我有银子,不白要六嫂的。”说着,从腰带中摸出一角碎银来,递在刘六娘子手中。
刘六娘子这才摸索着到厨下,掀开锅盖摸了几块夹了许多高粱的饼子,又从瓮里挖了些咸菜另外盛在一个碗里,刚想端过来,想一想又站住了,开了碗橱,将手伸进去,小心地摸出两个鸡蛋来,放进盛着饼的碗里,一起端来送给古进宝蒋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