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气的又要打他,沈婆子护住了,哄道:“好好,咱们先吃小鸡,吃大鸡生的小鸡蛋,明儿阿奶给大武做红烧肉。”
春武隐约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哭闹都吃不到鸡了,再加上看到他娘的脸色不好看,便收了哭腔。
王氏瞪了春武一眼,赔笑道:“娘就是疼孩子。”
“我的孙我不疼谁疼。”沈婆子揽着春武往厨房走,“饭菜都给你们留着呢,快来吃,阿奶再给你们蒸个蛋。”
三个鸡蛋加点盐搁水能蒸出一大碗,六个孩子一人两勺,还留了一大勺给沈成安。
沈成安推辞:“娘,我不吃。”
沈婆子便直接把蛋送进对方碗里:“不差你这一口,吃吧。”
春武吃完了碗里的,便伸手去抢沈婆子手里的蒸蛋碗,因为那碗里还剩下的一点汤汁,还有碗边上沾着鸡蛋沫。沈婆子不防孙子来抢,担心将碗摔了,一边收着点力一边护着碗往春武面前送:“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就这样一个用力一个收力,碗里的汁晃荡了出来,正好溅在了春溪的过年衣服上,加上之前春武推她,当场就沉下脸:“天天是饿着你了还是咋的,有你这么抢食的吗?看看你的吃相,以后谁敢带你出去吃席面,不够丢人的!”
几个孙子里,沈婆子最喜欢春山,长孙,性格又温和;其次是春武,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春武就属于那会哭的;而春河则太闷了,有点内向。至于孙女,她虽有些重男轻女,但都是自家孩子,还不至于偏的太过分。只是春溪打小嘴巴就不饶人,沈婆子不太喜欢她这一点,相比较而言,春文就斯文内敛多了,女孩子就应该这个模样。至于沈华,一直不打眼,直到这次晕酒醒来后性格大变,沈婆子才认真注意到这个小孙女。
“衣服脏了又不是不能洗,你咋这么说弟弟?”沈婆子见春武开始瓢嘴,怕他又要哭,忙撕了一块窝头沾了蛋汁送进春武嘴里。
春溪觉得委屈,更是不依不饶,但她不敢对沈婆子,只冲着春武说:“你把我衣服弄脏了,你还哭?一天天就知道哭,爱哭包,没出息!哼!”
看着春溪气的跑了出去,沈华只觉得头疼,真是要消化不良。
“这死丫头!”沈婆子骂了一句,继续喂春武,瞥眼见春河眼巴巴的看着,又喂了一口给春河。这下春武不干了,喊着那是他的窝头、他的鸡蛋,然后气恼的从沈婆子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哭着进了西屋。
紧接着西屋传来何氏训孩子的声音和春武断断续续的告状声:“你咋天天为了吃哭,张嘴就哭,啥事不能好好说,还有没有点出息……弟弟吃你口鸡蛋咋了,他小,你让让他能咋地……春溪骂你,她为啥骂你……”
春武一边哭一边说的不清楚,何氏是个急脾气,牵着儿子去厨房看了眼,见春溪不在,就站到东二间门外喊:“春溪,你出来下。”
春溪早听见了动静,打开门出来,不用何氏问,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弄脏了的地方摊给对方看:“二婶,他吃个饭跟打仗似的,把我衣服都溅脏了,我凶他两句,他还委屈上了?”
何氏就着屋里的灯光扫了一眼斑渍,暗光下根本不显眼,主要是新做的,她假意的拍了春武两下说:“多大点事,二婶给你洗,大武年岁小不懂事,你也让着他点。”
春溪撇了撇嘴,心想花儿比他还小两月呢,更别说小河了。正要开口,东屋的门打开了,王氏站在门口说:“二弟妹,没事,让她自己洗,做姐姐的一点小事也要计较。”
“娘!”春溪跺了下脚,气的回屋碰的关上门。
何氏不妨大嫂会突然出来,好似自己趁她不舒服欺负春溪似的,面上有些尴尬,抿着嘴说:“大嫂,你快进去吧,别入了风。”
沈华回屋的时候看见春溪气哼哼的坐在床头抹眼泪,小姑娘委屈倔强的样子很是让人心疼,她走到春溪跟前说:“大姐,阿爷他们要去下鱼篓了,你去吗?”
春溪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说:“走,反正也睡不着。”
一路上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四周静悄悄的,沈老头原不想带几个孩子去,但架不住春武撒娇卖泼,既然答应了一个,其他的也只好带着。
沈婆子他们编的鱼筌大且牢固,有半人多高,人手拿两个,在河边走了一段后,沈成康忍不住出声问:“爹,咱们把鱼篓子下哪啊?”
沈老头也没个主意,转头问沈成安:“老三,之前鱼篓子搁哪的?”
春河骑坐在沈成安的肩膀上指着前面说:“阿爷,还在前面呢。”
“大哥,这下套子有说头吗?还是随便下就成啊?”沈成定望着看上去哪哪都一样的南阳河问。
沈成才哪里懂这个,但又不想让弟弟们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便故作深沉的说:“当然有说头,如果随便下便能逮着鱼,个个都去捉鱼吃了,这河里还能有鱼?各行各业都有其规律和经验,大多是祖辈上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咱们这些门外汉也只能学个表皮罢了。这鱼套子随便下吧,慢慢琢磨咱就有经验了。”说到这顿了一下,补充道,“之前春山他们套着鱼的地方,咱先照着那样的地方下套,肯定没错。”
沈华暗暗挑了挑眉,别说,她这个爹挺能装,说着说着居然还真让他说到了点子上。
春溪恰时出声:“二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咱只要放在有虾米的地方就能引来大鱼。”
“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咱家孩子咋都这么聪慧,爹,咱老沈家可要发达了。”沈成定摸了摸春武的脑袋。
沈老头虽只随意的“嗯”了一声,可上扬的语调显示出他的好心情,甭管这鱼套子能不能套着鱼,就几个孩子的聪明劲就让人高兴。
“大哥说了,就放在有水草的地方,肯定能套着鱼。”春溪一脸自豪,他们可不就套着三条鱼了吗?
沈华也趁势夸了一句:“大哥不仅聪明还有力气,冰也是大哥凿的,拿着这么尖的石头凿的。”能想到找尖角的石头来凿冰,她确实觉得春山很聪明。
沈成康驱到沈成才跟前说:“原来是我们春山的主意,不亏是跟着大哥读过书的,大哥,啥时候也教我认点字呗。”
“你不是不耐烦认字吗?小时候也不是没教过你,咋突然转性了?”他这个小弟向来没个长性,还没春山坐的住,哪是读书的料。
“这不是觉着读书有用吗?成健哥今儿去镇上应职了,也不知道应没应上。”一想到成健哥说那家小姐进出都是带着围帽,背影都能美的跟天仙似的,他就有点坐不住,如果他也识字,岂不是也能去大户人家应职。
沈成才瞥了他一眼:“少跟沈成健一处玩,咱和你大伯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真想读书,待我院试之后,你跟着大武小河一起学。”
沈成康偷偷瞄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沈老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确定他爹有没有听到他和大哥的谈话,随意点点头算是绕过这茬。
沈华低着头认真走路,觉得亲戚多真不是好事,各种矛盾,其实有时候就是屁点大的事也能记一辈子。
有几个男人在,手里又有工具,凿冰快多了,他们沿着岸边每隔三十米左右下一个鱼筌,并把绑鱼筌的绳子藏在岸边的树丛里固定住。从岸上看,只能看到一个个冰窟窿,觉得万无一失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回家。
一进院子,春溪就看见了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她咬了咬唇瓣,气鼓鼓的回了屋。
沈婆子一直在屋里等着,听见动静出来就看见春溪气冲冲的背影,“咋了这是?”
小孩脸,三月天,对春溪突如其来的脾气,几个男人也有些茫然。
沈婆子挥了挥手:“孩子家家的脾气大的很,明儿就好了,你们赶紧歇着去吧。”
沈华也看见了衣服,不用想,肯定是王氏洗的,她还坐着小月子呢。其实也不怪春溪不高兴,人前给孩子受了委屈,人后补偿有什么用?
沈华摇摇头,她没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厨房摸了摸灶,还有点温度,赶紧回屋拿了一个木盆出来舀水。沈婆子见她来回跑的“嘣嘣”的,也进了厨房:“干啥呢?”
“阿奶,我洗脚。”
“你前儿不是才洗的,咋又要洗?孩子巴巴的忒假姿!”沈婆子撇玩嘴又提醒道,“端好咯,别把盆摔了。”
“嗯。”她算是明白了,这年头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都算是家里的大件,值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