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桑从南疆王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他的满腹心思绝不是那种会轻易放身份不清不楚的女子进入他的营帐的人,奈何当时她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想不到这么远,其实那一战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惊险激烈,她劫持着西陵桑的时候两军已经开战,可是西陵桑却并没有去指挥战争,他不抵抗也不叫人,甚至还颇有闲心的问她吃不吃葡萄,两人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后半夜西陵桑按耐不住困意才提议般的对她道
“夜深困人,要不,明天我们继续?”
她没有放开他,他又道
“你这样手也酸,我也不好受,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要是我赢了你就听我的,要是我输了,我就听你的,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刚刚还捏着葡萄的手灵巧的推开了匕首,并毫不费力的从她手中夺到了他的手中,他两指捏着刀柄,一边啧啧摇头一边丢到了一边,笑着对她道
“姑娘家还是不要用这些危险的东西,没伤到别人把自己给伤了可就不好了”
他的长相其实并不如谨晏那般出众,话语也不如他那般凌厉与摄人,她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看他变过表情,连嘴边的笑都是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言谈举止也皆是风流与潇洒,但从他轻巧的就夺过她匕首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当夜的所有,就好似布好的一个铁笼,关的就是她那一只乱入的飞鸟
他走下软塌,气宇轩昂间好似是从不染尘世的另一个世界步入凡尘,优雅也气度逼人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弓箭,走到她旁边从容的道
“听探子汇报说你会三箭齐发,我们就比箭好了”
他两手随意的拉开弓,对着前方的转了一圈,不甚满意的对着外面道
“把门打开,总关着干什么,本皇子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一群身穿黑衣手持长剑的男子,剑出梢,锋光盛,就差里面的人一句令下,不管里面的刺客是三头六臂还是飞天入地恐怕都活不过当夜,不过西陵桑的兴趣爱好不是常人能理解的,门被打开的瞬间他就冲着那些人吼道
“唉,我说你们,门打开了你们嫌不够热闹是不是,哪边凉快哪边呆去,没看见本皇子忙着呢!”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动不动的呆立在原地,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拉着还坐在床榻藏着匕首的赫连书画就道
“看到门口的那个人了吗?”他手指左右转一圈后定在最中间的一个护卫身上
“就他,要是谁能射中他的发带就算谁赢”而后又把弓箭都递到她手中,颇为好意的道
“你先来,我怕我手不准,射了之后就没有目标给你射了”
话说完,门口的人一眨眼之间就没了影子,她拿着弓箭,问
“探子回报?八皇子在穹苍大军中竟然还有探子?”
门外有几颗长的茂盛的绿树,夜风清凉,风一吹,她的话音消失在短促的呼啸声中,三支短箭同时插进了一片随风飘落的落叶上,有力的钉在树干
他一边望着外面拍手一边调笑道
“是啊,还不少,要是你愿意留在南疆的话,我还可以把那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她把弓箭递给他,对他的话一笑而过
“该皇子了”
“谨晏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卖命帮他?明知来了就走不出去,还白白送上门来,幸亏本皇子一向对美人有耐心,不然啊,今天过后你可就见不了他了”
他四指拉开三箭,轻笑言谈间毫不费力的就放了出去,叶子飘扬,力道比她更大的插上了她的箭之上,叶子滑落在地,他的箭并未射中任何东西
他对着她嘟嚷
“我们比的是谁的箭射得高还是什么来着?是比的箭高吧,对吧?”
凭心而论,当时她第一反应是觉得南疆的王室恐怕就此毁在他的手里,第二反应是在想外界对他那些计谋高深的评价是究竟怎么来的
她趁他不注意将袖口中的匕首握在手心,外面却传来侍卫禀报的声音,穹苍大军步步紧逼,眼下都还没有退兵的打算,问一旁还心有不甘的某人究竟是该增援还是退兵
她看见他眼光微闪,随即回头看着她,幽幽道
“跟着这么狠辣的人,你平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随后叹息着对外面道
“当然是退兵,本皇子心善,见不得我军被打”
外面的侍卫领命转身,他又连忙道
“唉,等等,就这么退兵好像有些窝囊啊!这样吧”他想了想道“你记得等一下在战台吆喝几句,就说,就说本皇子被一女子劫持,性命堪忧,记得说的时候一定要凸显他们的卑鄙无耻不择手段,顺便要说出一种本皇子不屈不饶被迫才退兵的感觉,记住了吗?”
侍卫在外面听得一懵一懵的,许是也没搞明白说那些话的意义何在,苦着脸还想多说几句,却被西陵桑大手一挥给断了后路,带着不可置信的脸色跑远了
外界传言,洛河一战谨晏带兵步步紧逼,更派一女子潜入南疆营帐,双方进攻,取得胜利
所有人都说那场战打得是何等的激烈何等的慎人,谨晏是何等的机智多谋,那名女子是何等的厉害,只有她知道,那场仗其实不如外界所看到的那样,她什么都没做,他却放了她,他也没有打仗的用意,或许他是心慈,见不得战场,也或许是有其他目的,不管如何他退了兵,战争停了,两国议和,那都是双赢的事
一直到最后他都保持着他一开始的笑容,准备了宽敞的马车,上等的茶水,精致的糕点,还一路不停的介绍着南疆的各种风光特色将她送出南疆,送到了宣城
直到她要下马车的时候,他还表现出依依不舍的面容问她的名字究竟叫什么
天际翻着白光,朝霞划开夜幕透出自身艳丽的颜色,连日奔波她的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她露出了个难得的笑,对着他道
“八皇子连穹苍都能安下探子,还知道我会箭法,难道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俊逸潇洒一笑,浮出的光影在他脸上让他更加无害温和
“知道啊,不过,你说出来我会高兴些,有成就感一些,说不定还会有一点感动”他掐着指头一点比着
她道
“我叫书画,今日多谢八皇子不杀之恩,欠的这一命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给皇子,不过我猜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她转身就走,一条直路她没有回一次头,就如她所说的,她是希望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她想着她走出他院子,那树干之上他三支箭刺中的东西,不是树叶,而是树叶之上的一小截树枝,光影昏暗,若不仔细看,是绝不会看到的,而当时他还恣意从容的在招呼她去看他养的几匹汗血宝马
对于他那样深不可测的人,她想,她更原意呆在比较能猜出情绪的谨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