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洞天里的所有人,宁君惜现在都打不过,即使是唐婉晴。
可在虚无洞天里,如果宁君惜不想让人找到他,便不可能有人找到,即使是老头子。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可这就是事实。
所以老头子与小齐虽着急,却没有出去找,而是抬头看着天空。
宁君惜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虚无洞天的天象。
阴云越来越重,天空逐渐昏暗下来,四周开始刮起了风,越来越急。
整个虚无洞天都蒙上了层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似乎世界末日。
忽然,轰隆一声巨大雷鸣。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然后都松了口气。
不是下雪。
更不可能是下红色的雪。
豆大的雨点儿从黑云里坠落,坠入广阔的清凉湖里,激起无数涟漪。
老头子仰头看着天空,任由雨水砸在脸上,打湿了须发衣衫。
黑云间,闪电如同游蛇般一闪而逝。
老人看着那些闪电的走向,忽然眯起了眸子。
然后,他往前迈出了一步。
身影瞬间消失。
紧接着,第二声雷鸣传遍了整个洞天。
小齐怔了下,也抬头看向天空。
他看到无数闪电似乎是朝着一个方向蜂拥。
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倒吸了口凉气。
……
一片绿茵茵的草原,如今已被劈得焦土四布,看不出半分生机盎然。
宁君惜盘膝而坐,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稻草人。
稻草人已经被劈成焦黑,浑身燃着雷火,即使大雨倾盆也未浇灭。
而宁君惜身周却绿草如茵,似乎还是一片草原。
宁君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渡劫,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渡不了劫,可他以前和不久前都看了足够多的书,便有足够多的手段从容应付。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只要稻草人燃尽之前,这劫雷过去,他便没事,所以他想让这雷再快一些。
轰隆!
又一声震响,闪电自上劈下。
稻草人终于成了碎片,无数泥沙草屑四溅,有些碾入沉泥里,有些落在宁君惜身上。
宁君惜猛地吐出口鲜血,轻轻咳嗽起来。
李代桃僵,但到底还是差了点。
他想站起身,
却是站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索性便那么坐着,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未散,难道还有吗?”
他皱起眉头,微微攥起了拳头。
他勉强只能算到炼气,什么劫,三道雷还不够,便是断元体也不可能。
或许,这并不是劫,而是想要他的命。
宁君惜不甘心看着天空。
可他做错了什么?
胎儿时,坠阳草差点要了他的命。
一年前,那柄剑差点要了他的命。
现在,忽然而来的雷云也想要他的命。
难道他便不该活在这世上?
凭什么?
他眸子闪现一抹疯狂之色。
黑云再次涌动起来,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四周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闷雷之声,整个天地都动荡起来。
然后,漩涡龙卷里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紧闭的,古朴的大门。
伴随着闷雷之声,一声亘古沉重的门户打开的声响瞬间传遍整个洞天。
“小惜!”一个严肃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宁君惜勾了勾嘴角。
他知道,是虚无洞天动荡,老头子怕空间扭曲,再把他传送到别的地方,只能从空间里跑出来了。
可他只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
头顶忽然一股庞大的,难以抗拒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压了下来,宁君惜似乎听到了他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又吐出口鲜血,觉得连呼吸也成了一种奢望,咚咚的心跳声如同雷鸣,整个脑袋都昏沉起来。
他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却依旧强撑着,偏头看向天空。
黑云中的门户已完全大开,门前有一张庞大陌生的脸,正如同俯视蝼蚁那样俯视着他。
宁君惜忽然很厌恶,也很厌倦,觉得那张脸,那个门户都特别碍眼。
他恍惚听到一个威严洪大的声音说,“你该死!”
伴随声音落下的,是一道金色闪电直坠而下。
宁君惜忽然笑了起来,鲜血染红了唇齿,却很畅快。
他该死,凭什么?
他看了眼远远奔来的老人。
老人的面色几乎都出现了扭曲,显然着急到了极致。
宁君惜眼中浮现一抹歉然,很快被疯狂取代
他轻轻说,“去!”
一抹流光从他头顶冲出。
与金色闪电相击。
然后,冲进了云霄里,撞在了那张冷漠木然的脸上。
空气在那一刻凝滞。
骤然,天地间一声惊天炸响。
人脸与门户在扭曲中轰然破碎,云涌风急,那抹流光直直从云层上坠了下来。
……
小齐不再去指点唐婉晴,而是又寸步不离地开始守着宁君惜。
除此之外,一身红袍的媚姨也赖在竹楼里不走了。
你可以胡闹,可以瞎折腾,可以不惜命,但是一声不吭跑没了影子,这就吓人得很了,所以连你可能溜走的机会都不给了。
“躺下,不许坐起来。”女子冷着脸对宁君惜斥道。
“媚姨,我真的没事了。”宁君惜很无奈叹气,这都七日了,这次的伤都让葬花剑受着了,他除了受了点反噬,能有什么伤。
“是呀,只是力竭而已。”女子阴阳怪气说,又骤然暴怒,“你当我傻不成?”
宁君惜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来,喝药。”老头子端着碗药进来。
宁君惜松了口气,就想坐起来。
“你敢动!”女子又一惊一乍了,“我喂你。”
宁君惜身子一僵,苦下脸,“我会被呛死的。”
“别闹,苏媚。”老头子拍拍女子,示意她去一边,扶着宁君惜起来。
宁君惜接碗一饮而尽,苦得吐舌头。
小齐将一杯白开水递过去。
老头子神色复杂看了眼少年,忽然说,“寒水诀不合适你,改修以前那本吧。”
宁君惜喝了一大口水,将水杯拿在手里,并不意外点点头,“寒水诀会与抱元诀冲突?”
老头子点点头。
宁君惜笑了下,“知道了。”
老头子便不再多说,拿着药碗下了楼。
自始至终,老头子都没问雷劫和门户的事,少年也没提。
但是,隔日,宁君惜一声不吭废了自己修到二品的寒水诀,开始修习抱元诀。
没有抱怨一字,也不曾有任何不愿,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小齐就在一边看着,觉得心里涩涩的。
时间走得依旧很快,似乎一眨眼,夏日便悄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