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里克?赛瑞斯?雷哲殿下到——”侍从高声通报。
大门敞开,英俊的笑脸出现在门口,拉瑞娜内心瞬时有些激动。她最有力的援军来了。如此想着,与其他人一同起身迎接。
“许久不见哪,表弟。”“秘皇”走进大厅,满面春风,心情大好。
嗯,看来“血魔女”为了让丈夫出面帮忙,使了不少手段。
拉瑞娜调侃“秘皇”两口子的同时,看到身旁的其他人面露菜色。皇长子一伙儿虽不明白“秘皇”此刻出现的意图,但也能想到这对自己无益。拜德巴格更是眼珠迅速转了几圈,估计脑子里已经在考虑应对之策了。
“是啊,许久不见,表兄。”皇帝笑着说,他虽比“秘皇”小几岁,但人类毕竟比不过妖精的血统,此时二人面对面站着,倒像叔侄俩,而非表弟兄。
因为曾有“秘皇”年少时大闹皇宫的传闻在,拉瑞娜原以为皇帝见到“秘皇”也会有些紧张,但她料错了。皇帝一脸轻松,见到“秘皇”甚至有些雀跃。他在打什么主意呢?
“你们是在开会吗?”
侍从在皇帝下手又添了张椅子,请“秘皇”坐下。待他坐定,望了望现场所有人,佯装惊讶地问。
“是在讨论爱莱塔的事情,殿下。”拉瑞娜回答。
“殿下应该也是为此而来的吧。”拜德巴格率先试探道。
“爱莱塔的事?”“秘皇”想了想说,“杰罗姆,你看来很不欢迎我呀。唉——这么多年没回来,大家都已经不待见我了。”
“表兄切莫误会。”皇帝连忙安抚,随后又训斥拜德巴格,“杰罗姆,不得无礼。”
“是,陛下,”拜德巴格嘴上如此应承,但并不打算就此闭嘴,“卡恩斯魔法使是‘血魔女’的学生,殿下在我们议事的当口出现,微臣以为殿下是来说情的。”
当然拜德巴格的讽刺,“秘皇”并不放在眼里,更没被刺激到,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
“我本是来向表弟致谢的。没想到却撞在枪口上,怎么,杰罗姆,又办砸了什么事,急着找替死鬼了?”
“微臣办事,向来无愧于国家,无愧于陛下。就算是犯了错,也勇于担当。绝不会诬陷他人,说自己是被陷害的。”拜德巴格有所指地看向拉瑞娜。
“拜德巴格大人,何不等听过证词之后再做定夺呢?”有了“秘皇”撑腰,拉瑞娜并不担心拜德巴格的恶言。
“我倒认为表兄来得正好。”皇帝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表兄啊,我知道,不管魔法者犯了什么错,若由其师对之做出处置是最合适的。但现下‘血魔女’被禁足,无法前来。表兄若代替她在场,将来也好有个交代。”
“唔,表弟言之有理。”“秘皇”认同地点点头,“虽然你表嫂早就表态,爱莱塔的事交由魔法团高层全权处理,她决无异议。但我代她在场旁听,回去跟她说明情由,我想也能宽慰她一二。”
皇帝和“秘皇”兄弟俩似有默契地互相应和着,其他人便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塔纳将军则是发出哼哼的鼻音,表达自己的着急。
“把人带上来吧,吉尔。”
再次转回正题,吉尔从侧面将侍女带了上来。
赖斯额头已满是汗水,双眼圆瞪,却不敢看向前方,鬼祟地四周转着,右手更是悄悄搭上塔纳将军的肩膀,其父轻轻拍了拍,似在让他稍安勿躁。
“你叫什么名字?”拉瑞娜站在下跪的侍女身旁,问道。
“我……我……”
“放肆!到了陛下面前,还不请安?”拜德巴格高声喝着哆哆嗦嗦的侍女,使她吓得魂不附体。
老狐狸,想来这招。拉瑞娜瞥了眼拜德巴格,不吱声,悄悄看到“秘皇”笑了。
“不要怕。”拉瑞娜柔声安慰侍女,“照实说即可,这里无人会怪罪你的。”
或是拉瑞娜的安慰起了作用,侍女停止了哆嗦,微微抬头回答道:“回禀陛下,我叫姗莎,是魔法协会的一名侍女。”
“唔,姗莎,魔法协会大乱那晚,你在场吗?”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问讯道。
“在。我和其他两名侍女,一同负责为宾客倒酒。”
“那晚发生了什么?”
“有位客人,是那名魔法团来的魔法使,刚开始跟其他两位有争执,后来药性发作就……”
“药性发作?”皇帝抓到了关键的词,“他们说那魔法使是故意行凶,你却说她是药性发作。姗莎,我的面前你可不能说谎啊。”
“是——”姗莎似被皇帝威严震慑,额头伏地说,“回禀陛下,是奴婢给她下的药。奴婢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那位少爷明明说只是让她头昏而已。”
“那位少爷?什么少爷?”皇帝追问。
“就是宴会前两天,有一位穿着考究的少爷找到奴婢,说他对那名魔法使看不顺眼,想教训教训她,让她当众出丑。他给了奴婢一包药,说让我下在魔法使的酒杯里。”侍女说完,又连忙解释,“陛下,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害死那么多人,如果知道,奴婢绝不会做的——”
“让你下药的人叫什么名字?”皇帝问话时,看向赖斯,后者低着头,右手藏在袖中。
“奴婢不知。”
“那他现在可在这里?”
皇帝的问题犹如一颗丢入镜湖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所有人屏息盯着侍女抬起头,看着她环视周围,然后视线停在了赖斯的身上。
“姗莎,你可要看清楚了再回答。若冤枉了人,这罪责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女担得起的。”利克斯会长的告诫,听上去更像是威胁。
侍女听到这话,自然被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迟疑。
“姗莎,不必担心。今天皇帝陛下在,你大胆说,有什么事陛下会为你做主的。”拉瑞娜按住她抖动的肩膀,鼓励道。
在她的鼓励下,侍女伸出手指向赖斯,整个大厅顿时沸腾起来。
“陛下,小民冤枉啊。”赖斯矢口否认,紧张地汗水直流。
“胡说!你这个贱婢,莫要乱攀咬。”塔纳将军自是为儿子开脱。
“陛下,此女说话不能信啊。”事关自己的学生,利克斯也出言帮忙。
而皇长子和拜德巴格却反常地一言不发。
“这个侍女的话可不可信,我自有判断。”皇帝抬手制止说话的三人,又问侍女,“你说他想让魔法使当众出丑,所以让你对她下药。他可有说具体的原因?”
“他说……”侍女迟疑着抬头看了眼赖斯,立刻被对方瞪了回来,她吓得身体往拉瑞娜靠了靠,但未停止诉说,“魔法团的几个人太碍事,一天到晚在打探利克斯会长的事情,特别是这个丫头,所以……”
“放肆!”利克斯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跳了起来,“是谁怂恿你污蔑本会长的?”
“利克斯会长是不是着急了点?”拉瑞娜对侍女证词达到的效果感到满意,“她只是说赖斯对爱莱塔下药是因为我们调查你,可没说你与之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着急,莫不是心虚了?”
“拉瑞娜?纽恩,你好歹叫了我这么多年叔父。却没想到,你为了一个下属,竟不惜陷害于我。”
利克斯激动地反驳道,脸上的赘肉随之抖动着。在为恶这方面,利克斯不如皇长子和拜德巴格,心中总是因担心自己恶行被揭发而惴惴不安。正因如此,当侍女一提到自己,利克斯立刻就露了马脚。
“陛下,”拉瑞娜没有理睬利克斯,而是对皇帝说,“这名侍女,在魔法协会供职已有三年,听命于会长或者魔法师是常理。再者,赖斯身着蓝色法袍,提到利克斯会长,她自然就以为是会长吩咐了。”
“是的,是的,”侍女连连点头,“奴婢经常看到这位少爷与会长单独谈话,想来是会长的亲信。所以以为是会长让他安排的此事。”
“微臣没有!陛下,微臣没有……”利克斯慌张地否认,但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他看了塔纳将军和赖斯一眼,欲言又止。拉瑞娜此刻为这位叔父感到遗憾。他还存有一丝良知,很明白凭侍女模棱两可的证词,自己只要矢口否认,必能脱身。但是赖斯呢?侍女的证词,提交的药粉证物,都已将他唆使下药的罪名坐实,他肯定是跑不掉的。
利克斯没有极力反驳,无非是想博一把吧。
“利克斯,你先稍安勿躁,”皇帝并没有向利克斯发难,他厉声道,“赖斯,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民冤枉,小民没有做过。”赖斯来到御座前,单膝跪地,但仍不承认。
“陛下,”拜德巴格说话了,“微臣认为,此事还需多方调查才好。”
“哦?杰罗姆,你是什么看法?”皇帝问。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这项指控,兹事体大。单靠一个小小侍女的证词,实难令人信服。再者,说赖斯收买了这名侍女下药,那也有可能是别人收买了她,让她在您面前撒谎,嫁祸于赖斯呢。更别说,魔法团特使来帕瑞斯后,利克斯会长一直礼遇,甚至积极配合,又何来碍事一说呢?由此可见,这证词漏洞百出,有待查证啊。”
拜德巴格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听来甚是合理。皇帝也连连点头,似乎认同他的看法。
“唔——如此听来,有些道理啊。”皇帝捋着自己的短胡须,眼睛瞟了瞟全场所有人后,停在了“秘皇”身上,“表兄,你以为如何?”
一直微笑着旁听的“秘皇”,被叫到,坦然地笑了,说:“表弟啊,我这身份,不便开口,就不发表任何意见了。不过,我刚刚听你们说‘下药’,是什么药啊?”
“伯父,就是这个。”维斯弗上前将手中的药粉递到“秘皇”的面前。
“哦,是乱神粉哪。”“秘皇”扫了一眼,淡淡地说。
“是的,殿下。爱莱塔正是吃了这个,才在宴会上魔力失控,导致人员伤亡。”拉瑞娜再次解释了一遍,就像“秘皇”毫不知情一样。
“唔,是你们调查出来的?”
“是吉尔。”拉瑞娜轻轻将吉尔推到前面。吉尔方才检举了自己大哥后,并未详细说明,“秘皇”如此问,自然是给她们机会将计划进行下去。
“回禀陛下、殿下,各位大人,”吉尔的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人也更坚定了,“纽恩大人与我对宴会当晚所有人进行调查后,发现的这名侍女,起先对她的证词我也不相信。毕竟是我的大哥,更何况关系到塔纳家的声誉,我不愿轻信之,故而做了深入调查。发现……”
她看了眼身旁半跪着的赖斯,继续说:“发现大哥宴会前几日确实在黑市买了一包乱神粉,再联想到宴会当晚他一反常态,多次讥讽爱莱塔的行为……陛下!”
说到这里,吉尔激动起来,行半跪礼请求道:“陛下,塔纳家为国效力多年,从无二心。父亲更是尽心尽力为您分忧。此事他一无所知,都是大哥为了讨好利克斯会长而为,请您不要降罪父亲。”
“吉尔!”塔纳将军听到女儿极力维护自己,感动地双眼发红,站起身来,“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哼!拉瑞娜心中冷笑,塔纳将军果然厉害,吉尔一席话已教他明白其中的用意,立刻从帮儿子脱罪转变为自请谢罪,保住塔纳家还是他首要的责任。这也让她们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妥了,拉瑞娜如此想着,看向越发慌张的利克斯。
“塔……塔纳将军。”利克斯显然没有想到塔纳将军会默认儿子的罪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向皇长子和拜德巴格。他博弈的后盾,已少了一个。
“父亲!”赖斯更是如此,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父亲放弃,知道自己已没了塔纳家的支持,瞬时气势泄了大半。
“如此看来,这赖斯罪证确凿啊。”皇帝又转头问,“杰罗姆,你还认为此事需深入调查吗?”
“回禀陛下,是微臣多虑了。还是陛下圣明,三两下便将案情调查得水落石出。这赖斯,为讨好老师,买通侍女对卡恩斯魔法使下药,致使多人伤亡。如此想来,这位魔法使也是冤屈得很啊。”拜德巴格顺着摆在眼前的事实,将案情说得十分简单。
“所以,你认为已调查清楚了?”皇帝重复问道。
“已调查清楚了。就待陛下您对赖斯做出处罚。”这是拜德巴格内心急切的想法。他们自然希望调查只到赖斯这一层。
“但是我认为还不够。”皇帝当然不会衬他们心意,“若背后无人撑腰,这赖斯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对魔法团特使动手。而且这动机,如你们所说,漏洞很多啊。应该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才是。”
“父皇说的极是,”皇长子坐不住了,“此事若真是赖斯一人所为,他必不会跟一个不相干的侍女提起利克斯会长。儿臣也以为其中必有隐情。”
“殿下莫不是说,微臣也参与其中吧?”利克斯说道,他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霾之下。利克斯的后盾,又失一个。
“会长稍安勿躁,我刚刚说了要深入调查,并不表示你有参与。或许,有人想陷害你呢。”皇长子宽慰他,随后又对皇帝请命,“父皇,儿臣愿担责,将此事彻底调查,还卡恩斯魔法使一个清白,也给魔法团一个交代。”
“哼哼,”利克斯听到这话,冷哼了几句,“殿下您真当陛下是傻瓜吗?陛下早就已经知晓此次宴会,是你授意我去办的,更是你拟的宾客名单。”
他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却重重敲在了皇长子的心头,皇长子原本红润的面颊顿时煞白,嘴角却还要努力保持微笑。
“利克斯会长,我知你失了与你亲近的妻弟,心情不好,”皇长子深吸口气,对利克斯暗示道,“但你也不能在父皇面前如此失礼。要知道,你的荣辱可是与你的家族紧密相连的。”
这句话让利克斯的头轻轻抬了一下,随后认命地垂了下去,他刚刚燃起的“玉石俱焚”的念头被掐灭了。是的,皇长子以其家族为筹码,其妻弟遇害的真相为把柄,要挟利克斯不得吐露实情。
“希帕克呀,”皇帝对此不动声色,淡淡地说,“宴会一案,你也在场,是受害者,确实不便接手此案啊。”
“陛下,”拜德巴格借机推出自己,“此事关乎雷兹特与魔法团两国邦交,也属于微臣职责范畴,还是让微臣……”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皇帝手一指,点向他的三子道:“维斯弗,你来吧。你是魔法师,你来调查,能管制住魔法协会,二来你的皇室身份又能让魔法团看到我们很重视此事。”
“是,父皇。”维斯弗上前领命。
“陛下,三殿下刚从军中回来,对政务不甚明了,微臣恐怕……”拜德巴格并没有就此打住。
“担心什么?”皇帝则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是担心那些贵族不听话,还是担心维斯弗调查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微臣与此事毫无关系,自然不怕调查。”拜德巴格被皇帝一唬,这才缓住了脚步,“微臣是想协助三殿下。”
“不必了,”皇帝摆摆手说,“妖精族的事还要你多操心。此事,我会安排其他大臣协助维斯弗的。”
“是。”见皇帝始终不让步,拜德巴格便也作罢,悄悄递了个眼色给皇长子,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来人,将赖斯先收押,等候问讯。这名侍女也带下去。”
侍卫听从维斯弗的指挥,将赖斯和侍女一并带走。
事情到了这个阶段,还远远没有达到拉瑞娜她们计划的目的。拉瑞娜看了看始终微笑旁听的“秘皇”,心中猜测他会如何推动下一步。
忽然“秘皇”眉头一紧,笑容骤消,站了起来。
“表兄,怎么了?”皇帝和其他人奇怪地看着他。
未待“秘皇”回答,门外便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报——”夹杂着铠甲沉重的摩擦声,侍卫在门外高声呼喊。
“进来。”
“陛下,”大门刚刚在皇帝的许可下打开,便见到一名慌张的守城侍卫跑了进来,“陛下,大事不好!”
“何事如此慌张?”皇帝问,隐隐有些不安。
“启禀陛下,城郊庄园发生爆炸,突现大批巫师和……和怪物。”侍卫显然被吓坏了,说话有些结巴。
“什么?哪个庄园?”
“是……是……”侍卫看向“秘皇”,不敢说下去。
“是母亲的。”“秘皇”轻声说出,但声音的心情却如山般沉重。
“姑母的?”皇帝此刻脸色十分难看,与其说大吃一惊,不如说是被吓到了。
“呵呵,原来如此。”“秘皇”却好像恍然大悟般露出凄凉的笑容,他长袖一挥,对皇帝说,“表弟,案子的事情,看来得缓缓了。”
他的话让皇帝等人听得一头雾水,而拉瑞娜则明白,这是接下来的一步。
“陛下,巫师人数众多,守城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恳请陛下……”侍卫继续说道。
“父皇,儿臣愿带兵前往。”维斯弗主动请缨。
“好。维斯弗,你速带魔法军队前往支援。”
“拉瑞娜。”“秘皇”淡淡地叫了拉瑞娜一声,意思很明确,他们也要一同前往。
“是。”拉瑞娜应道,看了眼一旁的皇长子,不明就里的他还以为这场动乱对自己是个喜讯,因为延后了案件调查。
希帕克?雷哲,你得意的日子快到头了。
拉瑞娜如此想着,跟随“秘皇”大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