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和张辽,两个人少小相识,关系莫逆,亲如兄弟一般。张辽吐血昏倒,高顺气愤填膺,主动请缨,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吕布和张杨却不约而同地摇着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吕布咬牙切齿地道:“明日一早,我亲自率兵上阵攻城,我倒是要看看,除了刷弄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晋阳城内的那帮土鸡瓦狗还有什么本事!”
张杨苦笑一声,“奉先,当日我就不同意北伐并州,若非你一再坚持,今日我等也不会落入骑虎难下之势。昨日我远远观看,晋阳城的守将指挥若定,调度有方,不慌不忙,甚是沉稳。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并州的人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虽然一路之上我军都于民秋毫莫犯,但到现在为都没有一个地方势力响应我军。所以,要么是韩俊积威之下,无人敢于出头。要么便是韩俊恩德所致,民心归附,上下一心。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则我军非但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破城,甚至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吕布一瞪眼道:“稚叔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谅他韩俊不过区区一黄口小儿,运气好侥幸打赢了几场仗而已,又有何德何能使全州上下信服尊崇呢?你我等人皆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生于此长于此,又怎么会比不上那个外来的黄口小儿呢?”
张杨摇头苦笑道:“话虽如此,但今日之并州已非昔日之并州,昔日苦寒而如今繁盛,虽未必皆是韩俊之功,但普通民众也必然会对韩俊感恩戴德。相比之下,我等却更像是外来之人。奉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吕布闷哼一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稚叔,不要忘了,我等是奉旨讨贼,名正言顺,大义在手,又岂能半途而废?若是那样,只会让天下人笑话耻笑我们是无胆鼠辈。我吕布纵横天下,只会奋勇向前,从不会怯懦后退半步!更何况文远如今生死难测,若不为他报仇雪恨,我吕布日后又有何颜面去见手底下的儿郎们?”
张杨深感无力地叹了口气,只能是无奈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谁让你曾救过我的性命呢,更是因为的举荐,我才有了现在的官职。既然你坚决不答应退兵,那我也只能豁上这条性命陪你赌上一番了!”
吕布自信的笑了笑,“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的!”
“报!报告将军,晋阳城上又出现了上千个黑影!”
帐外哨探惊慌的声音,让吕布顿时更加愤怒了,攥紧了方天画戟咬牙道:“这群见不得光的鼠辈,带我亲自前去会会他们!”
“奉先不可!”
张杨急忙阻拦道,“黑夜中目不见物,冒然出击唯恐遇伏。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不去理会便是了,待得天明,再和他们算账不迟!”
吕布犹豫了一下,虽然怒火难消,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晋阳城上,郭淮满脸紧张地盯着远处的河内军营帐,深吸了一口气问旁边一脸淡然的司马懿道:“仲达,你有几分把握?”
司马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回答道:“不到五成。”
郭淮咬着牙道:“守城兵马本就不足,若是此计不成,则明日守城之时压力必然大增。稳妥起见,要不然,还是把他们撤回来吧?”
司马懿摇了摇头,坚定道:“敌强我弱,敌众我寡,若想取胜,只有兵出奇招,以险破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只会坐失良机。八百陷阵营并不可怕,毕竟都是肉体凡身,刀剑加身也会疼,血流多了也会死。但是,那些云梯井栏撞车巨锤可不怕刀劈斧砍。此计若成,则晋阳城必然稳如泰山。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伯济大可放心,以我推断,吕布匹夫张杨庸才断然不会防范到的!”
千余身着黑衣的晋阳敢死队,随身携带着引火之物,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河内军的大营。
刚才闹的那一出,让河内军大营鸡飞狗跳了很长时间,好容易重新归于平静,大部分人都打着瞌睡重新靠着兵器沉沉睡去。一队队的巡营士卒,此时也到了最困倦的时候,虽然还在走动着,但明显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有气无力的,不少人都是闭着眼睛机械地往前走着,压根就没有想到过只敢待在城中玩幺蛾子的幽并军,会胆大包天到来他们的大营送死。
折腾了大半夜,吕布纵然是铁打的,此时也难免有些困倦了,可是帐外突然传来的呼喊声,却让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双眼喷火地抓起方天画戟就大踏步走了出去。
“走水啦!快来救火呀!”
“敌袭!敌袭!”
吕布望着辎重营方向的冲天大火,眼前一黑差点昏倒过去,目呲欲裂的怒吼一声,飞一般地朝着失火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冲天而起的火舌,****着漆黑的夜空,让吕布的一张脸,变得比黑夜还要黑。
“无胆鼠辈,卑鄙小人,可敢与我正面一战!”
吕布漫无目的地奔走着,却看不到一个敌人的影子,只能是徒劳的吼叫着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懑。
敢死队的目标很明确,完成任务之后,他们立即转身就走,毫不恋战,等到河内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晋阳城。
是夜风并不大,但火势却无比的凶猛,那是因为每个纵火的幽并军,都携带了大量的猛火油,而这根本不是几盆水就能浇灭的。
终于等来了天亮,火势也终于在所有河内军的努力下变小了许多。但是满目疮痍中,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化为了一堆灰烬。而这对于攻城一方来说,几乎是已经宣告了攻城失败。
吕布怔怔地望着晋阳城的方向,眼神从未有过的木然,一双手血淋淋的,脸色更是无比的苍白。
张杨心里面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多少也有一些遗憾,但更加庆幸的是,吕布应该不会再坚持攻城了。
向并州出兵,这原本就并不是张杨的主意。若不是吕布坚持,他是绝不可能和韩俊为敌的。一方面是因为韩俊从无败绩的战争史让他畏惧,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并不愿因为自己让并州乡亲重新回到那饥寒交迫的年月。
“我不相信,我不甘心!”
沉默了很长时间的吕布,忽然仰天嘶吼着,声音里透出了无限的悲壮。虽然世人皆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但实际上吕布的军事才华其实很有限,偏偏他自己又不愿意承认。这也就导致了自视甚高的吕布,自卑一般的自大。
张杨叹了口气,沉吟道:“奉先,如今攻城器具全失,我军已无可能在三天之内攻下晋阳。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抓紧时间撤出并州,万万不可迟疑,否则一旦等到援兵赶到,我们再想全身而退就不可能了!”
“退?往哪里退?又能退到哪里?你以为我们撤出并州,等到韩俊缓过劲来,就能轻易放过我们么?从并州攻河内,居高临下,占尽优势,我们又如何守御?”
吕布眼神茫然地摇了摇头,咬着牙道:“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晋阳城虽高,但也绝对挡不住儿郎们愤怒的火焰!依我之见,当就地打造攻城云梯,尽起哀兵,殊死一搏,也未必攻不下晋阳城!”
张杨无奈地看了到如今仍然不肯放弃幻想的吕布一眼,头疼地揉了揉脑袋道:“晋阳城高五丈,匆忙打造的云梯,如何能当大用?再者如今我军士气低迷,又哪里做得到殊死一搏?伯平,你也别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开口,你说句实话,现在还有可能攻下晋阳城来么?”
高顺生硬道:“不可能!”
吕布恼火地瞪了高顺一眼,呵斥道:“懦夫!”
挨骂的高顺,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沉声道:“晋阳城内有大才,巧计百出,攻守有方,绝非易与之辈!若是攻城器具俱在,则或可一试,但如今却断无可能!”
吕布想发火,却还是强忍住了,闷哼一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高顺回道:“去壶关!”
吕布眼前一亮,却旋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道:“壶关距离晋阳,足有无百里之遥。我军多为步卒,行军速度缓慢,只怕还未到壶关,便会被韩俊小儿的骑兵追上。”
高顺咬牙道:“我愿率陷阵营为大军断后!杀至最后一兵一卒之前,绝不放敌军一骑过去!”
吕布不忍道:“以步卒挡骑兵,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高顺断然道:“以我数百人换取大军的平安,顺,荣幸之至!”
吕布犹豫着来回踱了两步,最后一巴掌拍在了高顺的肩膀上,咬牙道:“伯平,若事不可为,则绝不可强为,一切以性命为重!待我和袁绍前后夹击,攻破壶关之后,一定亲自率军去接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