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晏修从局里出来,看见祝渔正坐在台阶上,看着球场。今天天气好,落日西沉,晚霞的余晖照在身上,像镀了一层暖色的光,气温要逐渐升温了。
“在看什么?”晏修在祝渔身边坐下。
祝渔一愣,道:“看他们打球呢。”
晏修跟着望去,穿着球服、身材健硕的男人们在球场上挥洒热汗,进了一个球,欢呼声震耳欲聋。晏修淡淡笑笑:“没事了吗?”
祝渔点点头:“没事干了,也不想回家。”她说完,关心地问到,“案子进展得怎么样了?”
“毫无进展。”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祝渔发笑,估计是连嫌疑人都没有找到,不然也不会一筹莫展地坐在这里了。
晏修还沉浸在案件里,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不对,王爱文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出那番话的,我看得出来她没有诓我们,到底还有哪里没有注意到……”
祝渔沉默地看着他,几番想抬起手安抚他,可犹豫着沉默着,手还是放了回去。
她建议道:“你可以从死者以前的单位或者其他地方再了解一下,我记得死者是五年前和前妻离婚的,也正是五年前才入职学校的。”
“对,以前……”晏修猛地站了起来,往停车场走。
祝渔想了想也跟着起身,拍拍屁股追上去。
晏修坐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周炎去调查别的事了,他一个人去不符合规定,正打算给魏梓文打电话时,就看见祝渔跑了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大抵是太想知道谜团了,晏修手一挥:“走。”
在路上,魏梓文将刘雄以前的档案资料发给晏修。刘雄以前在一家家具厂做主管,将近干了十年。
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玩具厂,厂内灯火通明,这个点工人还在上班。两人找到了刘雄以前的上司,问了半天,依然是刘雄是一个老好人。
“他前妻啊,我倒是见过几次,说话做事彪得不得了,也只有刘雄这样的男人才受得住。”
晏修问:“您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吗?”
“这个啊……”上司想了好久,才模模糊糊地说,“好像是为了女儿离的婚。当时有工人看见他们俩在办公室吵架,那前妻骂他猪狗不如,什么女儿跟着他这辈子就毁了……”
上司啧啧道:“不就是打个牌赌个博嘛,什么猪不如狗不如毁不毁的,这女人就爱小题大做。老刘这人真挺好的,和工人们关系处的不错,当时他俩闹离婚,我们都去劝了的,哪知这娘们把门一关,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说是谁多管闲事谁就是帮凶……嗐,哪有那么严重嘛……”
“因为离婚这件事让老刘备受打击,就离职了……我也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了。”
晏修和祝渔一连问了好几名当时和刘雄同期的员工,基本上证词都是一样的。祝渔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整齐划一的证词。”
晏修没说话,摸摸口袋里的烟,又想到祝渔还在这儿,遂放弃。
祝渔没注意到他的动作,问身边带路的工人:“那是家属楼?”她的目光落在楼上,因为距离很进,阳台上挂着衣服,能看见走廊上有男男女女走动。
工人摇头:“是宿舍楼呢。”
祝渔不解:“有区别吗?”
“有啊。”工人笑道,“一二楼是男人们住的,上面三楼是女主。话说老刘人缘之所以这么好,全是因为他热心肠,帮什么忙绝不含糊。当年啊,三楼上面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上去。”
晏修眉毛跳了跳:“他上去干吗?”
“修东西,通下水道啊,脏活累活都不嫌弃。要不是结了婚,多少女孩子都喜欢他。”
晏修道:“上去看看。”
三楼楼梯间坐了个阿姨,跷着二郎腿刷手机——“谁说爱我没结果,除非花手摇过我……”看见几人的身影,眉毛一拧,呵斥:“男的上来干什么?下去下去!”
工人赔笑道:“李大姐,这两位是警官呢,来了解了解情况。”
李大姐皱了眉头,平时手机微博抖音刷的多,十分狐疑:“了解啥?女生宿舍有什么好了解的?假的警察吧?”
晏修和祝渔掏出证件,李大姐半疑半信看了半天:“行吧。你们想了解啥?”
晏修觉得这大姐十分有意思,好奇地问:“大姐,您在这儿干了多少年?”
李大姐道:“快十多年吧,去年年会还得了老员工金牌,真金。”
晏修问:“……那您还记得刘雄这个人吗?”
“刘雄啊?听起来很熟悉……”
工人在一旁忙提醒:“就那个热心肠的,每次您都只让他一个人上来的……”
“哦哦哦,他啊,老刘……你们找老刘干什么?他不在这里好多年了……”
晏修道明来意,李大姐愣了半天:“死了?那挺可惜的啊……”
这时,工人说还有事,跟晏修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李大姐好奇:“他都不在这里好多年了,你们上这儿来干什么?”
晏修斟酌地问了一句:“当年,刘雄在厂子里,是不是比较讨女性的喜欢?”
李大姐思考了几秒,笑道:“那肯定是啊,长得潇洒,挺像香港那明星叫啥的……哎呀我一时想不起来。反正老刘为人也不错,哪个女人不喜欢他呢。”大姐顿了几秒,意有所指道,“不过像这种男人吧,要不得。”
晏修瞬间警惕起来:“这话怎么说?”
李大姐道:“我觉着吧,他那两口子离婚估计就是他讨女人喜欢这个原因,他那媳妇儿不是个省油的灯,人精明着呢,眼里容不得沙子。厂子里的男人个个大男子主义,两人离婚那阵子,明里暗里骂了不少他媳妇儿的话。”
“不过两人具体为什么离婚我就真不知道了,老刘这人嘴巴严实,我们问了好久都没问出来,就说性格不合什么的……”
说到这里,李大姐搓了搓手,犹豫着该不该说。
晏修见状,道:“您说,我听着。”
李大姐道:“老刘离婚后,我就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了一块儿。”她说完,左右看了一圈,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凑近他小声说,“他啊,其实以前手脚就不干净。”
祝渔小声道:“偷东西?”
李大姐对这个回答翻了个白眼:“他挺喜欢亲近那些女员工女下属的。以前我还觉得他热心肠,老好人,直到有次他上来说是修什么东西,我无意看见他抓着一十七八岁小姑娘的手,那小姑娘抽抽噎噎的。你说有什么话非得抓着手说……”她说着看了一圈,把祝渔的手拿过来,揉了几下,“就像这样,反正我当时瞧着不正常。厂里那些小姑娘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受点小恩小惠就被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两人对视一眼,祝渔眼里全是惊愕,晏修因王爱文的提点,倒是在意料之中。
李大姐叹了一口气:“这话我就给你们说说,给别人说都不信,说我把老刘想歪了……久而久之他们说老刘是个好人,我也就笑笑说是是……”
“这位大姐也是个奇人。”两人并肩下楼,祝渔忍不住赞叹。
晏修笑着点头,没想到他们倒是从李大姐嘴里问出了点关键线索:“所以现在是——情杀,不对……”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祝渔听闻,好奇地问:“死者没有……要好的女性对象吗?比如老了以后搭伙过日子的那种。”
晏修道:“没有,人际关系十分简单,甚至连非法场所都不出入。”
祝渔也歪着头思考,想着想着,她心底一惊:“死者资助的那些女学生,会不会……”
晏修将她的话和王爱文的话结合在了一起,不知脑海里闪过哪个关键点,他猛地停下脚步:“祝渔,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不知怎么,她有些紧张。
晏修歪歪头:“你高中时偷偷谈过恋爱吗?”
??
祝渔立刻抬手双手做否认的动作:“当然没有谈过!”再说了,她要是谈了恋爱,肯定瞒不过晏修和祝清平啊,而且她那时满心眼里都只有面前这个人,哪里看得上待在校园里青涩的学生。
她觉得晏修的问题非常匪夷所思:“你问这个干什么?”
晏修摸了摸后脑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弄不懂现在的高中生在想什么,好好学习不行吗?非要碰早恋,早就早恋吧,还玩得那么野……”话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皱了眉头,自言自语地轻喃,“我觉得曲颜不像是会谈恋爱的女生啊,更不像是做不符合年纪的事……”并且野这个词,在她的档案里,与她根本毫不相关。
“曲颜?”祝渔记忆里很好,“死者资助的学生?”
“对。”晏修简短地给她讲了今天问询曲颜的过程。
祝渔听完也认同他的观念:“其实我也觉得像曲颜那样的女孩是不会选择在高三这种关键时刻谈恋爱的,出生不好,早熟懂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算有喜欢的男生,也只是默默地藏在心里,一边暗恋一边将自己变得再优秀、再厉害一点,未来才觉得自己配得上人家。”祝渔分析。就像她当年也是,喜欢的话从来说不出口,只默默地读书背书,提升自己。
晏修拧着眉头:“那她脖子上的东西真是蚊子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