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间还早,晏修又去了一趟三中。九点十分,高三还没下晚自习,那一排排教室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为未来拼搏和努力,因为他们知道,这世间有很多规则和不公平,可唯有高考这个规则,是握在自己手中的,是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公平。
晏修在半道上碰到早上接待他和周炎的科长。科长惊讶道:“晏警官,这么晚还在查案子啊?”
晏修打了个招呼:“科长是这样的,我还想问问关于刘雄资助的几个学生,哪几个学生和他关系比较亲近呢?”
科长想了想,肯定地说:“曲颜和李念。”
晏修看了科长一眼:“您这么确定?”
“李念这孩子呢,老刘逢人就说她长得像自家闺女。曲颜这孩子就不用多说了,成绩好,性格好,老师学生都挺喜欢她的。老刘有时候喝多了也会拉着我们说曲颜这孩子孝顺,还说会给他养老送终什么……反正老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孤寡老人哦……”
说到这儿,科长想起来前几天的一件事:“前几天曲颜不是生病了嘛,好像是食物中毒,还挺严重的,学校医务室看不了,就送到医院了。老刘知道后,还跟我请了假,特地去医院看她。”
晏修问:“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好像是元宵节前一天吧?”科长继续说,“对对对,就是前一天,因为第二天是元宵节,学校放了半天假。”
等科长走了,晏修和祝渔坐在操场的椅子上。晏修沉思,李念——死者死亡当天她在学校上课,老师和同学都看见了。曲颜,这个女生……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没有疑点。
晏修站起来:“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祝渔吃完早餐回来,看见罗笙在收拾东西,是刘雄的衣物,这些东西都是存放的,到时候要归还给死者的家属,但刘雄身边目前还没有亲戚来接收这些东西。
衣服上沾染了血迹和尸体的腥臭味儿,罗笙戴着口罩,却仍然掩不住的臭味:“呕……”
祝渔回头盯着她,看她捂着嘴巴接连干呕了好几次,然后头也不抬地冲进了洗手间。
等罗笙回来,祝渔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罗笙捧着水杯坐下,她喝了一口,热水压制了喉咙里的恶心感。
祝渔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罗笙抿着嘴点了点头:“还没到两个月,就没跟你们说……”
祝渔记起来了有头三月不对外说的习俗,她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罗笙笑着摇摇头:“不辛苦,已经习惯了。”
祝渔看着台上的衣服,道:“这些衣服我来整理吧,以后你少碰这些重口味的。”
“这怎么行……”
“没事的,交给我。”
祝渔说着戴上手套,将衣服什么的一一叠好,最后只剩一件外套,她拿起来抖了抖,正准备叠的时候,不知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还有个钥匙?”罗笙捡起地上的钥匙,“做尸检当天好像没有看到这把钥匙。”
“对,那天我整理的衣服,确实没发现。”祝渔将外表里里外外翻了个便,竟然发现内里胸前的口袋里,又缝了一个小口袋。
估计是从这里掉下来的。
祝渔接过罗笙手上的钥匙,样式细长小巧,长度大概是小拇指大小,铜色,她琢磨着:“不像是现代工艺,倒像是古代匣子的钥匙。”
罗笙点点头:“电视剧的那种钥匙。”她猜测,“不会是什么传家宝之类的盒子吧?”
祝渔摇摇头,用透明袋将钥匙装好,打算给晏修他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
下午,祝渔将刘雄生前的东西和钥匙一起拿上去,晏修看见她:“怎么是你,罗笙呢?”
“不欢迎吗?”祝渔歪歪头,“她不舒服,我让她在下面休息了。”
晏修点点头。
“这个给你,死者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钥匙?”晏修皱着眉头,把玩着装在袋子里的东西,“今天才发现?”
祝渔点头:“这把钥匙藏得很好,今天才被我们翻出来。”
正在看资料的周炎和魏梓文一听,以为是什么重要证物,纷纷围过来:“这钥匙也太老古董了吧。”
周炎拿着钥匙琢磨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这个这个……我在死者家里看到了一个木制盒子,锁着的,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传家宝呢,会不会就是用来开那盒子的?”不愧是夫妻俩,说的话一模一样。
魏梓文匪夷所思又好笑:“藏了什么玩意儿啊,这么宝贵,钥匙要随身携带?”
见几人都挺感兴趣的,晏修道:“要不一起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成,正巧我要出去一趟,回来顺便带过来。”周炎说。
祝渔也挺好奇匣子里会装了什么,等周炎回来,提着盒子刚进大门,她和罗笙就坐在办公室了。
周炎将盒子放在桌上,几人围过来,木制正方形盒子,一本32开书籍大小。
晏修掸了掸盒子:“挺轻的。”说着就把钥匙插。了进去,“咔嚓”一声盒子就开了。
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胶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胶卷?”周炎好奇地说,“这年头用胶卷挺少了。”
晏修拿起胶卷,不知怎么,他心中有隐隐的预感,这个胶卷可能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重要证物!
晚上晏修就去胶卷洗了出来,大概五十多张照片,物证科的人把厚厚的一叠照片给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句:“真是个变。态啊。”
晏修顿了顿,低头飞快地翻阅照片,每张照片上面都有时间记录,从2001年开始,每翻一张他的脸色就沉一分,因为照片的面孔各不相同,青涩、年轻、稚嫩、成熟,手脚被捆绑,赤。裸的身体,后。庭插着狐狸毛的尾巴,蜷缩床上。有些都还未发育完全。
直到翻到了最后一张,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被贴着优异、聪慧的女生,有着单薄的身体,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好像被人轻轻一捏就碎了。明明这样青涩的身体应该是被校服包裹的,阳光的,不谙世事的。
也正是在同时,晏修注意到了照片上的日期,就是元宵节的当天,新鲜的日期和新鲜的脖子上的伤痕,串在一起简单明了。
晏修有些不忍闭上眼,只是手用力地捏紧了照片,指骨泛了白。
办公室,几人沉默地看着这些照片,谁也没有出声。这些人,抓过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见过那么奇怪、诡异、变。态的案件,心早该变得坚硬无比,可这一刻还是难受得要命,也是无一种能为力的颓废感。因为照片里的女孩儿,是花季一般的年纪,她们本该拥有美好的未来和广袤的天空,她们应该是人被珍藏着重视的,却被一个恶魔无情地破坏了。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魏梓文气得发抖:“我。草。他大爷,太恶心了!”
周炎紧紧捏着照片,眼睛都充血了:“他。妈的,我第一次不想干了。”
罗笙怀孕了,整个人感性极了,抽抽噎噎:“我不想生女儿了,不想要闺女了……”
祝渔沉默了很久,低声说道:“有些人看着是好心,可谁也不知道他的龌龊心思到底有多少,有多坏。”
晏修靠在椅子上,呼吸声有些沉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千万言语怎么也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办公室内的气氛沉默而压抑。
许久,晏修大手一挥,将厚厚一叠照片拢了起来,撞在档案袋里:“今天不加班了,大家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去见见这些人。”他自嘲笑笑,“从憎恨死者的角度上来说,她们都有嫌疑。”
等所有人都走了,晏修看祝渔还坐着:“怎么不走?”
祝渔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好奇地问他:“我搞不懂,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说死者老实?将近二十年了,就没有一个受害者举报他吗?”
晏修不以为然道:“因为他会伪装。”停了几秒,面色冰冷,“这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了。就算是在受害者面前,他也是一个好人。况且还有威胁这个手段。”
他现在才真正懂了王爱文话里真正的含义,但同时也表示王爱文是知情的,再结合李大姐说的话,或许王爱文就是因为知晓了刘雄做的脏事,才和刘雄离婚的,谁能想到一向善良温和的枕边人有着这么龌龊的心思,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接受。
可他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开始王爱文不愿意向他们透露离婚的内。幕,而是用委婉的方式提供他们查案的思路,难道是死者曾经也用这种照片威胁她?可是这五十多张照片里,没有王爱文,死者也去世,按道理来讲,王爱文应该是不惧怕的?
到底是怎么原因让王爱文缄口不言?
晏修的思绪如一团乱麻,他叹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也非常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