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靠窗而坐,他穿着一件极黑经过时代改良的普通中山装,面貌平奇,寸头,鼻子很挺,但也不丑,相反还有些干净?可能是错觉。
观察那人的这一瞬间,程衫到底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心里想过无数种对策,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是假装的?他看出来什么了?自己要该怎么办?
但她面上仍是镇定无比。
男人也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男人站起来,他很高,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亮,反射成一道阴影投下来,房间暗了几分。程衫下意识地往后缩。
男人看出了她的害怕,神情一顿,转身将放在桌上的托盘端过来,上面放着水,一份米饭和两小碗菜。他走到程衫面前,没说话,就看着手脚被绑,对周围格外好奇却又警惕的女人,那道目光很像小时候跑进菜园的野兔子,水灵灵的目光纯真。所以有人就爱.抚摸它、欺负它,最后还是吃了它……
但是男人从未吃过它……
男人见程衫一动不动,他又看看食物,意示她吃东西。
程衫静静盯着他,想到胡强的嘱咐,摇摇头。
男人也不生气,只放床边的桌上,还是没说话。
程衫也不吭声,爬起来缩在床角坐着,但身体的害怕和警惕还是没有打消。她心下却猜测,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买她的那户人家的儿子吧?三十多岁,相貌还可以,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去外面打拼呢?哪怕做最底层的工作也没会人嘲笑。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又或许像胡强所说的,这就是这个村的习俗,不喜欢接触外面的世界,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反正大自然馈赠的物质也足够他们生活。
就在她沉思间,男人又坐到窗边的桌上,程衫收回思绪,发现桌上摆着一个笔筒,还有几本薄薄的书。男人抽出一支笔,低下头在纸上写东西。
写完他递给程衫,程衫伸出手,意示自己被绑了。
男人迟疑了一秒,想起了父母的嘱咐,摇摇头。
程衫将脑袋一歪,意思很明显,不看。
男人也不收回手,两人僵持不下。程衫到底是忍不住了,出声:“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又是一顿,拿着纸的手微微一颤,程衫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你不会说话?”
男人默了几秒点头。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
男人点头。
程衫了解地点点头,应该是后天事故导致的后遗症,然后她随意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饭是热的,不吃就冷了。”
字迹一笔一划写得非常端正,但很稚嫩,像是一个小学生写的。她抬抬下巴:“你先吃一口。”
男人一愣,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话,立刻点点头就去照做。
“菜和水都要吃。”程衫又加了一句,没想到男人一一照做。
等男人吃完,程衫想:如果是迷药的话,两人都吃了晚上睡得跟猪一样,也没办法儿办事,如果是毒.药那就更不可能了……她脑洞大开地琢磨着,有没有可能是催.情.药?这个念头一出,她更加地怀疑了。
她抬眸观察男人的反应,双目依然浓黑,脸颊和身体也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她想得认真,也没注意到男人突然凑过来,其实两人的距离不算很近,但她回过神还是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男人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立刻慌乱地打手语,程衫在警校学过,她看懂了,是:对不起。
程衫一时没话说了,男人却想到她应该看不懂手语,毕竟整个村里,只有他的父母和阿黄的媳妇儿看得懂,复而又去拿纸和笔。
——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饭冷了,需要我去热一下吗?
“不用不用。”程衫摇头,然后说,“而且你把我的手都绑了,我想吃饭也吃不了。”
男人显然没想到这出,一愣,犹豫着要不要帮她解绑。就这样想了足足一分钟,男人又去写了字条:如果我帮你解绑,你会逃跑吗?
程衫看着他,心道:这男人怎么有些傻乎乎的?
下一秒,男人继续写:这里四面环山,你逃不出去的。如果被抓到了,他们会打断你的腿。
程衫现在确信男人有点傻了。她保证:“我不会逃的。”
男人二话不说开始帮她解绳子,解完手又开始解腿。
“……”程衫倒是莫名其妙了,不是?他怎么可以这么乖?说好不听话就抓着她爆捶的人是假的吗?难道是敌方的障眼法?
解完之后,男人又写了一张字条:你别跑,就待在房间里,如果被我母亲看到我替你解绑了,可能她也会骂你的,以后你就不可以住在房间了,只能住在地窖里。那里晚上很冷。
写到那个“骂”字时,程衫明显看到男人犹豫了一下,他应该想写打吧?
不知为什么又不写了……
程衫活动活动手脚,又去看了男人一眼,吃了饭也没什么变化,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但是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有吃。
她轻快地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男人跟前。
程衫个子很高,足足一米七二,可在男人面前,仍是显得娇小。男人比她高出半个头,男人大抵也没想到她这么高,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发愣。
程衫觉得这男人还挺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叫什么?”
男人回过神,写下:原辉。
这两个字写得很漂亮,应该是练了很久,程衫出声:“原?这个姓挺少的,名字好听。”
听到她这样说,原辉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程衫往门口的方向走,原辉快一步跑到门口,伸开双臂,一副不让她出门的架势。程衫觉得好笑,她要是真想出去,十个男人都拦不了她。
她歪歪头:“我不跑,我就看看可以吗?”
原辉摇摇头,写下:他们可能在外面。
程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面村妇喊道:“辉辉?辉子,那女的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