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怀孕吗?……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偷了她的卵子,她并不知情对不对?!她不爱你!”
“对。他不爱我。”
沈黎哭笑不得:“她不爱你,你就用这么偏激的方法证明你爱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侵犯她的权利?你这变态。”
李砚堂看了她一会儿,低低笑,并不反驳她的这句“变态”。
与前一次通话搁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陆鸿昌又给李砚堂打电话,可惜这次他没能打通。
他又在避他。
陆鸿昌无奈倒在自己的老板椅里摇头苦笑,生意场上你来我往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像巴结李砚堂一样巴结过任何一个人,居然还是被嫌弃了。
罢了罢了,他放了电话,联系不上就不联系了吧,这种感情本来就不能勉强,他再喜欢这个人,也不能上赶着。
离婚之后的陆鸿昌更加无拘无束,连陈润禾的唠叨他也都只听得一半了,他的性子本来就放肆,优渥的家境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甘落人后,自然玩也不能差。结婚之前他本来有过几个情人,这会儿重获自由了,倒没说一定去找回来,可怎么都是不能再亏待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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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堂每天都写日记,记录当天自己的身体变化以及昼夜作息和饮食,他平均每三天测一次激素水平,考虑到超声对胎儿的不利影响,在身体没有明确感到不适之前,他定在十三周,也就是自植入起两个半月之后再做一次腹部b超。
他按照自己自定的标准调节激素,起初有些担心早孕反应,例如嗜睡、呕吐、情绪波动等等,但幸运的是他没有任何反应,除了身体开始轻微的发胖以及乳房的胀痛,还有频繁腹痛之外,他没有任何的不适。
那次交谈之后沈黎也不在追问他过多的隐私,处于一个女性的母爱,她开始关心他肚子里的小孩,为这个孩子筛查病毒,为“母体”复查肝肾功能血常规。偶尔她也用奇异的目光看李砚堂,记录他的胸围和腹围,看着他的身体一天天的变化,她的好奇完全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并没有任何恶意。
李砚堂一般在晚上六半点左右去超市,在第五十六天的时候他在从超市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房东林太太,实际是林太太跟在他后面有段时间了,后来才跟上来问:“砚堂,你是不是不舒服?”
李砚堂惊了一下,马上微笑说:“没有啊。”
林太太说:“我看你走路都像怕踩死蚂蚁一样,你是不是没力气,还是肚子疼啊?”
李砚堂笑说:“没有没有,谢谢您的关心,我是闲着没事,所以就慢慢来了。”
林太太说:“那就好,你要是不舒服就说,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要太逞强。”
李砚堂赶紧道谢,为证明自己没事,他小跑了几步,见林太太放心的走到前面去了,他才停下来,忍不住捧了一下疼痛的腹部。
他几乎是爬着上楼的,一进门便瘫倒了,平躺在地毯上,腰后的肌肉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他不得不侧躺,缩成一团,抱着还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咬着牙卷缩着。他想给沈黎打电话,但没有力气,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瘫痪的中风病人。
他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裹着地毯,像个茧。后来腹痛渐渐缓解,他才开始尝试爬起来坐到椅子里,他觉得冷,额头冒冷汗,眼花。在此之前他的腰痛没有这样严重过,虽然他本来就患有腰肌劳损,这是长期在显微镜前面坐着坐出来的职业病。
他准备等症状轻了就去找找有没有热水袋热敷一下,这会儿暂时没力气,便只能抱着毯子坐着。这天晚上后来他在椅子里睡着了,没有吃维生素片,没有喝牛奶,没有听音乐,没有睡前冥想……什么也没有为他的孩子做过。
李砚堂做了个梦,梦见研究所前面的清水湖里头长满了荷叶,又大又圆迎风晃动,每一片都鲜嫩翠绿,可就是遍寻不着一朵荷花。他醒过来,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怎么会在椅子里。
他依然腰痛,勉强为自己弄了点早餐吃,很快又爬到床上去休息。外面天气不错,他看着白花花的阳光有些眼晕,想起梦境,才发现自己很想念研究所。他爱他的工作,也自认为干得不错,所以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主任了,本以为会干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天一个决定而改变,他甚至没有时间多想,留下这颗受精卵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陆鸿昌了不起,即便是醉酒,也有办法把他弄得神魂颠倒。李砚堂没法否认,当他霸道的咬他耳朵说张开腿时,他的全身都软了,他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
如果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一个可以寄托的人或物,李砚堂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被这些回忆毁得支离破碎。他早已跟父母坦白性向,独来独往这么多年,本已觉悟要孤独一生。十来年不见,原以为对陆鸿昌,自己早已看开,哪知道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得安宁。
冥冥之中有此一劫,躲不开,那就认了。
他昏沉沉想了一会儿,慢慢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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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几天以后沈黎才来看他,李砚堂已经不见那天的狼狈虚弱,他坐在窗边椅子里看书,穿了件道袍似的中式衬衫。
沈黎夸他待得住有耐性,要是让她成天无所事事待在房间里,不出一个礼拜她就得看心理医生。
李砚堂越待话越少,懒懒散散的像条要冬眠的蛇,只在b超探头照到那个成形的小孩时,他才打起精神来看。
沈黎有些小小的兴奋:“是个男孩!”
当探头照到那小东西时,他把小手举了起来,像是很抵触,李砚堂笑了。
沈黎也是头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泼他冷水:“大网膜上头血管曲张纠结的惨不忍睹了,你别笑,我怕你笑一声都能把血管震破了!”
李砚堂微笑说:“谢谢你的关心。”
沈黎不领情:“谢太早了,再说我跟你是各取所需,谈不上谢不谢的。”
李砚堂下床安静穿衣服,沈黎看着他,说:“其实看着挺自然的。”
“什么?”
“你的样子。”
李砚堂扯了扯嘴角:“我不过是个宿主。”
沈黎说:“你要控制体重,这才四个月,越往后头负担越重风险越大。还有,多念念阿弥陀佛,别让血管炸了,别收腹,别感冒,别得阑尾炎……”
“让老天爷去操心吧。”李砚堂淡然回了她一句。
话是这样说,沈黎却发现李砚堂越发谨慎起来了,没事基本不出门,去超市的频率也降低了,散步也改成两天一次,这使他的体重很快就上来。在他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有正经出过门时,他的体重已经比怀孕之前重了二十五公斤,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血压偏高,尿检显示蛋白两个加,脚踝开始有些水肿。
两个人经过商榷之后决定用些降压药和利尿药,李砚堂开始增加每天的蛋白质摄入并控制食盐,时时警惕一些妊高征的早期症状。
沈黎来看他的次数多了起来,她限制李砚堂出门,亲自推b超机上门。李砚堂用药比她大胆,降压药合并扩容药一起上,起初沈黎反对,但李砚堂提醒她,胎盘在大网膜上,不在子宫里,大网膜上的血管经不起高血压的考验。
沈黎每天都提心吊胆的,问李砚堂你有没有什么遗嘱。
李砚堂说:“我要是突然死于大出血或者子痫,你别试图留着孩子,我要带他一起走。”
沈黎问:“那你的父母呢,还有孩子的妈呢?”
李砚堂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天花板,这时候他的脸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尖尖俏俏的瓜子脸了,眼皮浮肿,脸如满月,面色也泛黄,像个重病患者。全身水肿让他行动困难,他开始不再下床,这时候是他怀孕第二十九周,刚刚满七个月,他开始出现便秘,肠蠕动减慢等等一系列的小问题。好在孩子的发育很健康。沈黎都有点佩服起这个男人了,小孩子每长一寸,李砚堂就会为此痛苦一寸,小孩子在拓展他的疆土,但那只会带给母体持续的腹痛,但李砚堂从未与人道,他总是表现得很满足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