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池看陈清棠脸色疲惫,加上她自己也要回府了,便说:“如是要事,还得改日再详谈。若是闲话几句,那就不碍事。”
陈清棠也想约个时间详谈,奈何他这一路都很郁郁,正巧碰到个能说事情的,就不想等。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等会儿在下让车马送姜大小姐回府。”
这样也行。姜晚池便与陈清棠一块进了留仙居。
刚从味香阁出来的邢越,正巧看到姜晚池与陈清棠边说话边进留仙居,姜晚池那神情,既放松又自然,跟方才在味香阁完全不一样。
含风自然也瞧到了,忍不住偷偷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呃,爷的脸色,果然难看得紧。
他心说,这陈少爷也真是的,上次爷都提醒过他了,让他跟准王妃保持距离,陈少爷怎么不听。
于是含风自告奋勇说:“爷,听说留仙居又出了样新菜式,属下给您带一份回去?”
邢越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不必,回府。”
哎?爷真的不想知道陈少爷跟准王妃谈什么?那方才他那神情,怎么好像看到自家婆娘被别的汉子拐了似的?
含风只能闭上嘴。
回到半途,含风突然指着一处说:“爷,您瞧,那是不是韩延之?”
邢越听到韩延之这名字,下意识便往含风指的那处望去。只见着了一身青布衫的韩延之在采买纸和墨,付银子时,他拿出一个青色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雅晴会上得的,上面绣了雅晴会独有的标志。邢越眼前忽然浮现一幕,村妇与韩延之一块猜灯谜时,韩延之又猜中了,得了两个荷包。
村妇把其中这个青色的给了韩延之,说与他正好相配。另外一个,是白色的,村妇留着了。
所以,他们用的荷包,是一对的。邢越脑子里突然弹出了这句话,以至于他有些错愕,又有些气闷。
这样还不叫瓜田李下?她到底有没有羞耻之心?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用一双一对的荷包?
还有,之前在客栈,村妇将他的荷包顺走了,她拿他的荷包,又是什么用意?
邢越眼神变凉,直直盯着韩延之。但韩延之没有发现他们,只顾着拿好纸墨,就走了。
含风都不知道他家主子又啥的了。爷好像怪怪的,大约是在方才准王妃说之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之后?
那什么,爷不是一直瞧不上姜大小姐的么,那如今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了,他怎么还不乐意?
爷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含风。”邢越冷不防喊一声。
含风被吓到,“属下在。”
邢越交代了他几句话,含风听完都傻眼了。不是吧,爷竟然让他干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如何做得出来。
“还愣着做什么?”
含风没办法,只好向韩延之走过去。“韩伴读请留步。方才我见你那荷包格外好看,我想用一两银子跟你买那荷包。”
含风自己说罢,都有些觉得自己娘。寻常男子,谁会盯着别人的荷包细瞧了?而且还用银子去跟人家买荷包,这真是娘得够够的。
王爷都不会良心不安吗,让他做这种事。
韩延之认得眼前的人,好像是楚王的近侍?他竟然相中了自己那个荷包,也是出乎意料了。
但可惜的是,这个荷包绝不能卖给他。
韩延之礼貌地拒绝了,“在下这荷包是不卖的,抱歉。”
含风只当他想坐地起价,要是平常人早就抽他了,偏偏是韩伴读,他只能劝着来。
“韩伴读,你就看在咱们也算一起放过孔明灯的份儿上,将那荷包卖予我吧。一两银子不愿意的话,那就二两银子?”
韩延之还是拒绝:“抱歉,这并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这荷包是别人赠予在下的,怎么能转手卖给你呢?”
含风好想说他榆木脑袋,不知变通。二两银子呢,还不肯卖,真当那荷包是宝贝不成。
韩延之怕他再加价,也怕他要硬抢,索性跟含风交了底,“这位爷,二两银子完全可以让布庄或绣坊做更好的荷包了,何必非要我这个呢?”
含风心里默默在流泪,我要是知道爷他为何非要你这个,我就不用站在这儿央求你了。个大蠢货,有银子挣都不会。
韩延之见他没再劝说了,勿勿地丢下一句“在下先走了”,便急匆匆地走了,仿若怕他要动手去抢似的。
含风:“……”只能回头跟他家主子说明情况,说韩延之不肯卖。
邢越半眯着眸子,“你没给他加价?”
含风道:“加了,属下说给他二两银子呢,他还是不肯。也不知谁赠予他的,这么宝贝着,有银子都不会挣。”
邢越更是气闷。还能有谁,雅晴会上除了村妇,还有谁会这么没有眼光,放着一堆得天独厚的公子少爷,非跑去跟一个书生玩儿猜灯谜,还一块儿放孔明灯。
哦,还有她的绢花,也是给了这位的。村妇可真耍得一手好计谋,说是扔到谁给谁,这样谁也不得罪,实则她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她就是要把绢花给韩延之。
真当他瞧不出来这点猫腻。哼。
邢越神色紧绷,目光凉凉的,大步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含风跟在后头,大气不敢喘一下。一个荷包而已,爷至于嘛。
而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被记恨上的姜晚池,正坐在留仙居的厢房里,听陈清棠说起他遇到的难事。
陈清棠长话短说,大致意思是他去外地查账,发现饼业收益大幅减少,他想做一番改革尝试,却遭遇了从上到下的不配合,有阳奉阴违的,有直接反对的,更有从中捣乱,想两头获利的,最后结果是,账还是那个账,别提收益了,能不缩水都偷笑了。
“姜大小姐,依你之见,这饼业还能像留仙居这样,水涨船高吗?”
姜晚池揉了下太阳穴,这尼玛光是听着都觉得累,问她意见,她当然是,没得意见啊,谁想搞这么多麻烦。
“陈老板,你还是别问我了,问就是我没看法。”
陈清棠一听,以为这饼业是真的没救了,脸色严肃起来,“我也觉得扶不上去了,只是,这里头的人情复杂,也不知从何下手。”
姜晚池:“呃呃?陈老板,我没说扶不上去啊。只不过,是我没脑子想它该怎么弄罢了。这题超纲,帮不了你。”
陈清棠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所以姜大小姐的意思是,饼业还有得救?看来还是自个儿道行浅了,悟不出她的意思来。
“还请姜大小姐赐教。实不相瞒,陈某近日被此事烦扰,也不知找何人细说,更不可能向同行或朋友倾诉,要不是在街上遇到姜大小姐,陈某也不会想到,此前是姜大小姐点化了留仙居,才有今日的光景。”
姜晚池打了个呵欠,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不雅,她说:“陈老板,其实你在问我看法前,自己也有了主意,不是吗?只是你需要个人给你强化一下,好让你相信,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
“但是陈老板,你问错人了。我既不是你陈家产业中的一员,门不清道不熟的,你问了我也是白问。再者,我又不清楚当地的情况,给你意见等于害你。最后吧,说真的,你与我也没熟到说烦恼的程度吧,我哪里能替你排忧解难了?”
陈清棠狠狠一噎。就,很现实。
不过,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就是这么个理。她说的条条都通顺,无法反驳。
姜晚池只觉脑容量都不够用了,她只是条咸鱼,咸鱼而已,是不用想太多东西的好吗?哪里就能跟砖家一样,指点这指点那了?
有这时间,不如多睡几觉,养颜呢。
姜晚池站了起来,“陈老板,你自个儿再思量思量。我得走了。”
陈清棠难得地笑了,困顿了一路,回来也不见得真有明灯指引,但是诚如她所说,闲话几句不碍事,说出来舒服多了。
“姜大小姐,可否……”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姜晚池强势打断了,“不可不可,我哪里懂什么生意经,要是真懂的话,我早就开班授课去了。陈老板,你可别再问我这么难的题了,我连我家那几口人都没整明白。”
陈清棠失笑,“那,好吧。”好凶的嘞。
姜晚池喊了落梅一声,就准备回府了。
谁知一条腿才跨出厢房,后头就响起陈清棠的声音,“有一点忘了跟姜大小姐说了,陈某家中饼业,姜汁糕是一绝,即便收益减少,它也还是所有东西里头,卖出最多的一样。姜大小姐真的不试试吗?”
嗷?姜晚池开始分泌唾液。
不行不行,要清醒点。
她另外那条腿也跟着跨了出去,陈清棠竟然又来一句:“采用的是古法配制,传了五代人,吃过就没有说它不好的,哎,陈某都舍不得了,饼业要是真的没了,这门绝活就要失传了。”
卧了个大槽,忍忍忍,忍不住了。
姜晚池狠狠地回头瞪他,“过几日,等我得空了再说,我要是尝了不好吃,你就死定了。”敢用她最喜欢吃的来引诱她,它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