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民点了点头,道:“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强求,二丫头虽说动灵帝下旨,让两家联姻,最终也如愿嫁到了罗家,但终究是没能拴住罗曲的心,这才有了后面的纠葛。”
云端叹了口气,感慨道:“以二爷那宁折不弯的脾气,居然也会娶了二小姐,实在是不可思议。”
“家族利益面前,纵然是孤傲如罗曲,也没办法任性而为。罗曲虽不愿娶二丫头,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灵帝的旨意,也不敢拿家族的利益来做赌注。”古安民有些无奈。
他说完,顿了一顿又道:“二丫头从小就刁蛮任性惯了,罗曲的性子又倔得很,两人成婚后自然免不了各种争吵,但夫妻之间拌拌嘴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罗曲心中本就没有二丫头,起初倒也还能忍受,只当是认命了,可后来那名人族女子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云端知道,在那之后,罗曲抛弃妻女,带着几名结义兄弟反出灵族,创立了孤云城,而罗家大爷为保罗曲,自废双腿,罗家因此在灵族实力大减,与长孙家的关系也正式交恶。
想到这些,云端不禁惋惜道:“二爷若是没有反出灵族,不知道灵族还会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古安民没有回答云端的问题,或许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笑了笑道:“人老了,一讲到当年的事情,扯的就有些远了。”
他话说完,转而看了看云端,道:“他日你若是有闲暇了,不妨到边境的战骑营看看,他们的营帅是罗曲的结义大哥,你和罗曲有一定交情,如果有了麻烦,战骑营也会帮你的。”
云端不止一次听说过战骑营,知道他们是灵族仅次于潜渊军的一支军队,常年驻守边关,战力强劲,但关于他们的营帅,云端却一直有一些疑问。
“晚辈曾听闻,二爷的大哥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但到了灵族,他的身份却又变成了战骑营的营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端不解地问到。
古安民一向话少,但和云端在一起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对他的问题也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笑了笑解释道:“长孙观在未接任战龙圣君之前,和老夫在都城外开了一个书院,许多世家大族的子弟,包括罗曲兄弟几人也曾在那里求学,算起来,罗曲兄弟几人也要叫我一声老师。”
说到这里,古安民的脸上洋溢出一丝会心的笑容,脑海中又出现了几十年前,书院里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日子。
“书院创建以来,最为出色的学生却不是那些世家公子,反而却是一名寒门子弟。那孩子心智坚韧,不卑不亢,既不恃才傲物,也不妄自菲薄。凭着学识和人品,居然能让整个书院的世家公子都信服与他,就连一向以孤傲自居的罗曲,也心甘情愿认他做大哥。”
“当时他们结拜的原本不止五人,因为含玉也是想加进去的,只不过含玉和罗曲都不愿认对方当兄长,最后只好抽签决定排行。含玉运气差了些,排在了罗曲后面,他不愿称罗曲为兄长,所以后面没有参与结拜。”
云端听着上一辈的趣事,只觉得有趣的很,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二爷和战龙圣君还有这一层关系,差点就成了结义兄弟。”
古安民也是感慨不已,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云端听完,脸上的笑意蓦地消失,正想要劝慰古安民,古安民却伸出手阻止了云端,继续说了下去。
“只因看到龙神殿豢养的许多灵兽被残忍杀戮,想起自己鬼族奴隶的身份,一时心软为那些灵兽求了情,我原以为凭借着我和长孙观的交情,龙神殿无论如何也会给我这个面子。谁曾想到,龙神殿的人竟当着我的面将那些灵兽屠戮殆尽。自那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鬼族奴隶的尊严,只能自己去争取,想要靠灵族的施舍和怜悯来重获自由,无异于痴人说梦。”
“为了不让长孙观为难,我请求他恢复了我的自由之身,之后便离开灵族,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后不久,长孙观就接任了战龙圣君的位子,书院交给了那个最为出色的孩子。后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那孩子一把火烧了书院,弃笔从戎进了战骑营,几年后竟成了战骑营的营帅,当然了这都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古安民意识到自己又扯远了,赶紧回到正题,道:“我当时心高气傲,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寻求解救同族兄弟姐妹的办法,就算再难,我也要试一试。”
云端听出古安民声音中的悲戚,叹了口气,问道:“可是在当时的情境下,释放鬼族奴隶势必会得罪不少灵族的权贵,人族必然不会帮助前辈。鬼族人若是有心解救这些奴隶,那早就已经有所行动了,前辈离开灵族,还有谁能够帮助前辈?”
他话刚说完,似乎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古安民,小声试探性地问到:“前辈是去了罗刹族?”
古安民脸上的神情十分平静,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罗刹族的七位罗刹天,你可知道?”
古安民突然问出这一句,让云端猛然一惊,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没事人一般,故作惊讶道:“略有耳闻,但所知不多,前辈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古安民脸上神情依旧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现云端的异样,淡淡道:“罗刹族七位罗刹天,每一个都拥有通天彻地的力量。其中一位精通剑道,相传世间任何剑术,无论何等高深莫测,只要他看过一眼,便能了熟于心,随即创出更为高明的剑术,这位罗刹天被称为‘剑殇’,意即天下剑客之殇。”
说到这里,云端已经有些明白古安民的意思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前辈剑术大成,与剑殇罗刹天有关系?”
古安民并不打算隐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没有他的帮助,就凭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可能参悟阴阳泉眼的剑术秘籍。我前面与你说过,我的玄术和功力都是灵帝所传,剑术则是从那本剑谱中习得。”
“当年我孤身一人深入北境,险些冻死在罗刹族,幸得罗刹王柳无风相救,他怜我一片赤诚之心,原本打算将剑殇罗刹天的一缕残魂封印于我体内。但一来我毕竟不是罗刹族人,二来身上若是有了罗刹天的气息,也有可能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最后,只好将那缕残魂封印于别处。”
古安民说完,见云端一脸好奇,便也不卖关子,眼神瞥了一眼云端手中的随心剑,道:“剑殇罗刹天的残魂被封印在随心剑中,只要随心出鞘,残魂便会附身于持剑之人身上。起初我没有玄术在身,只能持随心与那些不入流的江湖人士比试,靠着那缕残魂,也渐渐习得了些许剑术皮毛。灵帝找到我之后,我担心残魂会被他发现,所以不敢在他面前拔剑,是以灵帝教我的剑术,我大多没有学会。之后有了灵帝的玄术加持,又靠着那本剑术秘籍,我便大肆挑战江湖上的剑道高手,因为有剑殇残魂的缘故,我的剑术在比斗中得以精进,直到江湖中人给了我一个‘青衣剑神’的称呼,我才回到灵族,履行对灵帝的承诺。”
“常伴灵帝左右,我更加知道灵帝的实力,为了不让剑殇残魂的秘密泄露,我将一身所学剑融会贯通吗,取名‘随心剑道’,之后便将随心剑封印于此处。”
“几十年了,我一直记着罗刹王对我的恩情,是以我才想极力阻止灵帝和含玉北伐罗刹族,我向灵帝进言邀请你来灵族,一来是想让你成为随心剑道的传人,二来也是想通过你来联合人族,劝告灵帝放弃北伐。只可惜,等你到了灵族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决定实在是错的太离谱了。”
云端见古安民一脸愧疚,安慰道:“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前辈也无需太过自责,晚辈虽然虽然陷入灵族纷争,但毕竟还是人族圣君,想来也不至于有大祸。”
古安民却一反常态地情绪激动了起来,他连连摇头,声音都有些颤抖。“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与剑殇残魂相处多年,对罗刹天的气息也极为熟悉。我初次见到凌楚姑娘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可凌楚姑娘到了灵族之后,我竟在她身上发现了罗刹天的气息。”
此话一出,云端只觉得有如晴天霹雳般,难以相信古安民说的话,他心中又惊又怕,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故作惊讶道:“前辈就不要说笑了,凌楚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连半点玄术都不会,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有罗刹天的气息呢,前辈一定是弄错了。”
古安民情绪依旧激动,道:“绝不会错,罗刹天之间的互相感应绝不会有错,凌楚身上有罗刹天的气息,而且极为浓厚,恐怕不只是像我的残魂这么简单,据传罗刹族的幽冥罗刹天已消失数百年,看来就是凌楚姑娘了。她察觉不到我身上的罗刹天气息,只是因为我身上的是剑殇残魂,气息极为微弱,而且我已将随心封印多年,凌楚不会玄术,她察觉不到我身上的罗刹天气息很是正常,但她身上罗刹天的气息,我绝不会看走眼。”
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云端看着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平时明亮清澈的眸子里竟透露着凌厉无比的杀意。
古安民还是第一次从云端这里感受到杀意,一时间竟呆住了,竟不知道是该防御还是反击。
两人僵持了片刻之后,古安民回过神来,最终还是没有运气护住周身,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凌楚姑娘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如果想保护凌楚姑娘,哪怕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恨你。但请你相信,我对你,对凌楚姑娘都没有恶意,我的一切是罗刹王给的,而且她还是你的妻子,我更没有理由害她。”
他把这些话说完,才感觉到云端眼中的杀意淡了些,但眼中似乎又多了一丝焦虑。
云端心中百感交集,他后悔自己把凌楚带到了灵族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灵族的邀请,或者不把凌楚带来该多好。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问了一句:“既然当初没发现她身上罗刹天的气息,为何到了灵族又发现了?”
古安民看了看云端,话到嘴边却又不忍说出口。
云端见古安民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道:“既然到了这个时候了,前辈就不要有所隐瞒了吧。”
古安民闻言,只好长叹一声,道:“从凌楚姑娘怀有身孕开始,体内的罗刹气息便隐藏不住了,时间越久,这气息就会越明显,等凌楚姑娘临盆的那一天,只怕会惊动灵帝。当今的罗刹王已令六位罗刹天降临,倘若凌楚姑娘身上的幽冥罗刹天也降临于世的话,罗刹王将成神,那个时候罗刹族的实力将会超越三族,成为天下第一大族。以灵帝对北伐罗刹族的执念来看,他绝不会允许幽冥罗刹天重新降临于世,势必会对凌楚姑娘动手。”
云端心中一阵绝望,强忍住悲伤,无奈道:“那现在还能怎么办?凌楚没办法离开灵族,孩子也快要出生了,难道就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吗?”
古安民早已将云端视作传人,而且事情又是因自己而起,看着云端难受的样子,他心中既愧疚又心疼,只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云端的肩膀,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你们夫妻二人的。”
云端一听,眼中再次出现了希望,问道:“前辈有办法吗?”
古安民会心一笑,转而看了看罗府的方向,眼中满是坚毅与决绝,道:“放心吧,办法总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