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郑年念叨着的贵人正想着用什么不引人疑窦的方式撬开地砖,将账本取出来。
明玉倒是不担心安全,以扬州卫为首的一众守卫已经替他们把守得滴水不漏了啊,她就在园子里转悠,正要进一处院子,守卫跪着,将头垂得极低,道:“贵人止步,这院子里是整座院子的人,恐有伤人之心,您还是离他们远些吧。”
明玉眼睛一亮,道:“我不进去,你去把那位天仙似的桃姨娘叫出来,我要看看她有多美敢称天仙,看看这园子怎么就合了她的名字,是在旺她。”
钱昌无奈极了。主子又忘了她男人身份了,以男装身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轻浮浪子啊,不对,在这些不知情的人眼中,主子差不多是富家纨绔了吧?
那守卫听了,吃惊地抬起头:“贵人,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把这院子里的管事的叫来,我问问他。”
“贵人,男女授收不亲,就是说,那管事的也见不着女眷吧?”
“你的意思是,这园子里都是女的和男的见不着面?”
钱昌听得不耐烦了,也见不得有人忤逆明玉,声音冷到了人的骨髓里,道:“你家主子教你如何忤逆贵人的吗?把那个桃姨娘叫出来!”
那人一惊,忙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将桃姨娘叫过来。”亲娘哟,你儿子,我,今儿个可真出息了,居然敢忤逆贵人!不过,贵人为什么像邻家弟弟一样亲和,贵人的下人却这样吓人?
明玉看着那人飞快地将一个女人拖了出来,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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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看着桃姨娘,不说相貌柔弱俏媚,只说那风流姿态,简直是林海那个小妾的翻版,只觉得恶心。
扬州出瘦马,利润极大,可能……与盐比肩。将长相姣美的七八岁女孩买来或拐来,使其瘦弱可怜,养成楚楚可怜的地步就是一等的,一个一等瘦马可卖与盐商或什么有钱有权的,获利可达两千两银子,至于女孩老了,不美了,那谁还管她?
林海,并不像是她看话本想象出来的君子,也是个贪花好色的伪君子!太恶心了!
明玉看着桃姨娘,问阿九:“我怎么感觉不对,你看看,她到底多大年龄?”
阿九说:“十六岁。”
明玉捂住嘴,堵住恶心的感觉:“这可好玩了,都说桃姨娘得宠多年了,总不能那个姓郑的喜欢的桃花一直十六岁吧?不知道,这桃花,开了几次,谢了几次了!”
钱昌看着不对,问:“主子,不舒服吗?”
明玉长长地吐了口气,问那个桃花:“你多大年纪了?”
“回贵人的话,妾身二十八岁了,只是,养得好,看着像二八年华。”桃花笑着,就像一朵桃花盛开,极美极娇。
“是养的挺好的,头上是玉,身上是丝绸,鞋上还缀着珍珠呢,你这一身,怎么着也着上百两吧?”
桃花一下子笑得灿烂,说:“可见贵人都不知柴米价的,妾这一身,上万两了,就像贵人头上玉冠,那也得四五千两吧。”
明玉听了,笑道:“美人真会说话,不过,我家人告诉我了,这玉是假玉,玉冠嘛,就值二百两银子左右。”那价值千两的瘦马的确是卖得不贵,被人争相买到自己后院,比如这人一身穿戴,呵,娇美的小妾自然能多买些,想买多少买多少……那调教人的,不会是盐商这些买家保护着的吧?
桃花听了,眼睛亮亮的,问:“贵人是哪里来的?”
“京城,你问这个干什么?”
“妾自小颠沛流离,不知家在何处,就喜欢知道别人家在哪里。贵人,你家很大吧?”桃花心说,你家里把四五千两当二百两用,我想知道是谁家,等我年老色衰不得宠了,也去京城,最好去你家,讨生活。
“我家别院也就跟你住的这宅子差不多。”
桃花眼睛更亮了,随即又黯淡了。贵人长相出众,最起码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看他身边服侍的人都跟官老爷似的,再说,他家里还有钱,如果她没在两个月前进这宅子,她就可能跟着贵人,成为贵人的妾了啊!唉,好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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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跟桃花略熟悉了些,笑道:“园子里都是服侍你的人吧?你叫出来两个跟着,咱们到那边桃树下喝茶。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畅快地跟人聊天了。”
钱昌等人在一旁微笑,不约而同地想反驳一句。主子,你什么时候不畅快了,我怎么不知道?
桃花顿时开心起来,忙点头应了,守卫这次非常自觉地去院子里叫人,这次是两个婆子。
坐在亭子里,听着虫鸣,明玉端坐着喝茶,看着两个婆子,心中有了计较。说是婆子,脸上是乖顺懦弱,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桃花自然是想与贵人交好的。她被教过,眼光不错,认为自己巴结上贵人对自家老板有好处,以后会更得宠,便使出浑身解数去捧明玉。
“贵人,妾给您弹一曲琵琶助兴如何?”
“我不爱乐声,你会下棋吗?”
“会。”
“太好了,来人,拿棋盘来——啊,不对,这是别人家,这是你家,你家里有棋吗?”
桃花笑道:“有,我去拿。贵人尽管派人跟着。”
明玉听了,看着桃花眼中闪烁的桃花一样的诱惑,笑了笑,道:“钱昌,你跟着。”
“那我们走吧。”桃花笑脸僵了一下,又马上笑起来,在心里咒骂。竟然看走眼了!这位贵人看着温柔和善,怎么做事并不像和善人啊?我就客气一下,你是真不客气啊。
钱昌面不改色,眼中闪过一线寒冷。他只觉得,这个桃花已经近三十岁了,经历的事肯定不少,可能不知不觉间就哄了主子什么,他可得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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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进门槛的时候,眼睛一闪,整个人一歪,就向钱昌倒去。在她的设想中,钱昌是贵人的心腹一类的下人,自己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投怀送抱,他怎么着也会动心的,只要几个眼神几个动作,这些没见识的下人就会乖乖为她所用。她已经想好,怎么抱住他,怎么诱惑他了,结果——
桃花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哎哟”一声痛叫起来。这是男人吗,看见我倒了还要躲的?
“夫人,还好吧?”两个婆子急忙赶上去扶起桃花。
钱昌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看着。夫人?没规矩!不过,这三个人一定会因为他一个而放松警惕,也许,她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他并不在意。不过是几个盐商家的下人,只要不算计到主子头上,他懒得理会。
桃花含着眼泪的姿态美极了,晶莹的泪珠从白玉似的脸庞上滑落,是个人都会怜惜——钱昌真不是人,他完全没感觉。
“没事,没事,真是的,在外人跟前丢人。好了,我去拿棋。”桃花含泪而笑的样子美丽极了,心下有些失落。她见钱昌无动于衷,知道自己算错了一件事,贵人的心腹不是一般人,根本不被这些小动作迷惑。
钱昌目光扫过这精致富贵的房间,闭了下眼。想想这小妾桃花身上上万两的穿戴,他就应该知道,盐商真有钱啊!瞧瞧这珍珠翡翠帘子,瞧瞧那紫檀木底座苏绣大屏风,瞧瞧……不过安置一个外室,居然用这么大的宅院,这么奢侈的物件,这日子过得,比宫里的娘娘还舒服!我一会儿得去各处走走看看,这宅子到底价值几何——对了,一会儿该去厨房看看,可能厨房里的食材会让他们惊喜,主子能吃上一顿美味的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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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回去的路上就安生多了,勾引不了贵人的下人,她对巴结上贵人完全没信心了,于是,刚才还闪得发光的眼睛,如今已经如一潭死水了。
明玉看了桃花一眼,看向钱昌,钱昌摇了摇头。
桃花从锦盒中掏出棋盘,明玉一见就知道钱昌的脸色是怎么回事了,便笑道:“这棋盘是榧木啊,棋子是美玉,不错。”
桃花笑道:“这棋可是我家老爷的心尖宝,给了我,其实妾的围棋不怎么样,她棋艺才好呢,我经常败给她。”
钱昌在一旁目露不屑。这东西放在那满室光彩的珍宝中,根本不起眼,你到底是什么眼光将这东西说成那个盐枭的心尖宝的?
明玉看着桃花笑眯眯地指出来的婆子,道:“那你跟我下,赢了我,我赠你纹银百两。”
桃花并不将一百两银子放在眼里,笑道:“荔枝,快快,这银子顶你半年的月钱了。”
钱昌眼睛一闪。半年月钱一百两?是姓郑的钱多,还是这婆子有什么出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