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谈遇和余彤每年都会计划出游两次,起初的时候如果不带上谈恪同学,不管他们回去的时候给他带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别扭上一段时间。但是自从谈恪上了小学之后,他就变得不在意起来。
临近五一,晚上吃过饭谈遇已经在做旅游攻略,这次他们打算去一个清净点的地方,余彤翻着各地的度假村资料，突然抬头问道：“我们这次带小恪吗？”
某人想都没想：“不带。”
余彤：“小恪有一年多没跟我们出去过了吧？”
谈遇沉默两秒后问：“是吗？”
他叹口气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朝余彤招了招手，“过来。”
“做什么？”余彤嘴上这么问,脚下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谈遇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了一缕头发，低沉道：“彤彤，你有没有发现——”
他迟迟没有说下去，余彤扭头对上他的眼神，听他继续道：“这两年你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咱们有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余彤眨了眨眼睛,“有吗？”
“有。”谈遇笃定道。
余彤：“”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看挂钟上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我去看看小恪睡了没有。”
走到门口回头一看，某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哀怨来形容了,满脸都写着：你看吧，你就是时时刻刻在关心儿子。
余彤默了两秒，还是折回来挪到了书桌旁,伸手揉了揉谈遇的头顶，斟酌道：“小恪还小”
谈遇“恩”了一声，“所以睡前要看一眼，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一眼，去商场回来一次大包小包都是他的东西。”
余彤被他说的呆住了，“是这样吗？”
谈遇不说话了，余彤只好凑过去，“好了好了嘛，你看你，这么小心眼。”
她话音刚落谈遇就突然起身，双手撑在桌沿上把余彤圈在怀里，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余彤瞧。
余彤落败，“知道了知道了，以后睡前给你讲故事，早上起来先亲亲你，去逛街也不会忘了你的好不好？”
谈遇似乎是憋不住了一般轻笑出声，“还不够。”
余彤微微皱了皱眉，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被他打横抱起。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余彤被他三两下撩的脸颊发红，艰难道：“不是说好好聊聊天吗？”
回答他的是某人愈加放肆的动作。
晚上发生的事暂且不提，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谈遇还是问谈恪：“爸爸妈妈五月一号去旅游，小恪想去吗？”
谈恪同学秀气的咬了一口小笼包，“不想去。”
余彤：“”
那天正好是周六，中午在外婆家吃饭，在厨房帮忙的时候提到出去旅游的事情，余彤看了眼客厅里安静坐着的谈恪，无奈道：“小恪最近都不爱出远门。”
“得了吧。”沈双双往余彤这扔了一片菜叶子，“肯定是你们以前带着他出门的时候光顾着你侬我侬忽略我们小恪了，所以他现在才不愿意和你们出远门的。”
余彤：“瞎说。”
沈双双继续道：“你让外婆评评理，一出去玩就把小恪扔在外婆这，是不是你们干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余彤有点心虚，嘴上仍旧道：“也就偶尔吧。”
这次连宋怀信靠过来的目光都带点鄙视。
余彤：“”
晚上回到家她认真的反思了一遍，正好看到朋友圈六六妈妈发了旅游的信息，余彤开玩笑的回了一句：要不一起？
于是两家人的这次旅游就这么被敲定了，等六六妈妈把地点发过来的时候，余彤愣了一下，把度假村的名字放在浏览器里搜索了一下，随即“咦”了一声。
“怎么了？”谈遇问。
余彤没答，只把手机递给谈遇让他自己看。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旅游的地方吗。”谈遇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神色像是在回忆什么，末了又笑：“不知道上次那家民宿还在不在。”
余彤道：“都过去那么多年可能不在了吧”
谈遇没接话，余彤凑过去一看，他已经在订房间了。
“欸，你别，得和六六家商量一下。”余彤急道，说罢伸手去抢自己手机。
谈遇转过椅子，余彤连手机的角都没有摸到他就已经付款完成了，末了还扬着手机得意道：“还是原来那间房。”
“”余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在谈遇看来却是娇嗔的很，笑了一下把人揽到怀里，“故地重游肯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夫人说是不是？”
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余彤轻轻的“哼”了一声，只是也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的耳垂渐渐的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绯红。她拿过手机，试图掩饰过去，仔细一看却惊讶道：“你怎么订了两间？”
谈遇“恩？”了一声，挑眉反问：“不然呢？”
余彤道：“小恪还小，出门在外”
“他不小了，况且房间就在我们隔壁。”谈遇不以为意道：“再说，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余彤扭头就往外走，出了书房的门还听到谈遇在后面轻笑道：“躺好等我。”
“流氓。”她暗骂，面上却不自觉带了些笑。
两家这次是自驾游，余彤和六六妈妈一边做攻略一边聊些家常，余彤不小心说起那是她和谈恪爸爸第一次旅游的地方。
“这么巧？”六六妈妈瞪大眼睛惊讶道，随即像是被打开了八卦的总开关，连珠炮一般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大学同学吗？怎么发展的，肯定很浪漫。”她双手撑着下巴，还幻想起来。
余彤失笑，“也没有多浪漫，我们小时候就是邻居。”
六六妈妈愈加惊讶，“这还不够浪漫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简直就是我幻想中的爱情。”
“不是。”余彤摇头，“我小时候跟我父母去了长沙，高三才回的北京。中途”她顿了一下，“没有见过面。”
事隔经年再回忆起来时的路，余彤也不免添了许多惆怅。
“那你们后来就在一起了吗？”
“也不是大学之后才在一起的。”余彤含糊道。
不是余彤有意隐瞒，而是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快乐也好，悲伤也好，遗憾或者庆幸也罢，她都并不想对任何人去做怎样细致的解释，那些好好坏坏都是独属于她们的，在这件事上，她格外贪心。
“那是真的是太浪漫啦。”六六妈妈是开朗的性格，没一会说起自己的“爱情”故事：“我和六六爸爸还是相亲认识的，说起来也特别的狗血，他当时穿了件特别老土的夹克衫，我第一眼其实没看上，那时候刚工作不久，年轻也压根没想过结婚，可架不住他三天两头的献殷勤，我吃东西挑剔，但他每次都能做的合我胃口，一来二去的，稀里糊涂就结了婚。”
六六妈妈说话清清脆脆的十分有趣，在这样的午后时光里，回忆的阀门一下子被打开，往事就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接下来一整天余彤的都有点心不在焉，晚上的时候两人坐在床头看书，余彤半晌都没有翻页。
“想什么呢？”谈遇问。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结婚，那我会嫁给谁，你最后又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余彤歪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变得莫测的神色，还在继续道：“我觉得，你那么受欢迎，倒追你的那么多，找个贤惠可人的应该不难，或者，你对那些人都不满意的话，也可能会去相亲，唉，这么想，你是不是亏了？”她最后看着谈遇问。
对上谈遇似笑非笑的眼神，余彤莫名一阵心虚，反思了一下也没觉得说错了什么，只好继续眼巴巴等着他的下文。
谈遇点了点头放下书，微微挑了眉梢问：“那你呢？”
“我什么？”
谈遇微微凑过去一些道：“你帮我想的这么好，你自己呢，还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尾调微微上扬，带了些危险的意味。
余彤：“”
这人有时候真的关注点奇特，她轻轻的“哼”了一声也扔了书准备睡觉，手还没触到床头的台灯开关，谈遇已经从后面贴了上来。
“这就想睡了？”他轻笑着问。
余彤拿手肘往后顶了顶，“别闹，关灯呢。”
他轻佻道：“关什么灯，多好看。”
“彤彤，若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别人，可我若没有回到你身边，我还是希望你幸福。”那天谈遇最后说。
可若没有你，我又能嫁谁呢，谁都不是你。
（32）
为了避开五一假期的出游高峰，余彤他们第一天晚上就驱车出发，没想到还是被堵在了高架上，谈恪同学在后座已经裹了小被子昏昏欲睡，余彤把车窗摇下了一点，夜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让人一瞬间清醒了八分。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谈遇突然道。
“什么？”
“那会”谈遇顿了一下，扭过头带了些笑意问：“你是早都算计好了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带了九分的笃定，余彤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含糊道：“什么跟什么。”
“大学出去旅游那次，是算好了要把我”
他话停在这里没说完，余彤却装不了傻了，只能无赖道：“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她学着谈遇的语调：“余彤，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办了，是不是就不算你男朋友。”
说完两手一摊，意思是与我无关。
谈遇知道她有的是办法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争辩，只轻笑道：“余彤，我明天要是不把你办了，就不是你老公。”
余彤罕见的闹了一个大红脸，有些心虚的看向后排裹着小被子睡的正香的谈恪同学，回过头瞪了谈遇一眼。
“小恪还在你说什么呢！”
“他又听不懂。”
“你知道？”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你的压迫下艰难度日呢。”
余彤：“”
“现在仍旧如此。”谈遇又补了一句，似乎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余彤：“哦。”
六六一家比她们先到一点，他们后来订的隔壁一家民宿，两家人碰面后先是去吃了一顿饭，余彤没睡好没什么胃口，最初的兴奋感过去之后就有点犯困，倒是谈恪同学在车上睡足了，又听说这是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约会过的地方，这会儿端端正正的坐着。
“要不你们回去休息一下，正好六六说要去那边的水榭看看，让小恪跟着我们一起。”六六妈妈提议道。
余彤转过头去想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却见谈恪同学一脸平静并没有什么表示。
“小恪？”余彤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谈恪同学高冷的“恩”了一声。
余彤：“”
（33）
余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透过落地窗零零碎碎的洒在木地板上，屋檐下有几声鸟叫传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脚步声由远及近，谈遇推门进来，他看着刚洗过澡一身清爽。
“醒了？”
“几点了？”余彤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问。
谈遇侧身躺在余彤旁边，伸手拉了拉被它裹成蚕蛹一般的被子，柔声道：“小恪他们还没回来，我刚刚在旁边农家乐点了菜，你再睡会，等他们回来再开饭。”
“不困了。”余彤闭着眼睛嘟囔道。
“是么。”谈遇又靠近了一些，意味深长道：“要不做点别的？”
“别的什诶你这人怎么成天不正经，都多大的人了。”余彤说着还蹬了下被子，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她将醒未醒的时候最容易逗弄，且说的多半是胡话，只是清醒了就忘，谈遇撑着头玩心大起，撩起一小段发梢在余彤脸上轻轻划过，余彤先是躲了几次，没躲开，这才十分不情愿的从被子里拿出手去拍，几次没拍准之后她终于不耐烦的“哼”了一声，随即整个头都埋到了被子里。
谈遇失笑，又去扒被子角。
“不是说不困了吗？快出来，闷在里面不舒服。”
被子里半晌没动静。
“我不闹了，乖，快出来。”
诱哄无果，他又威胁道：“再不出来我可掀被子了啊。”
余彤被他这么一闹想不清醒都难，慢吞吞的从被子里钻出来，却不想被他一把抱住。
“干什么干什么大白天的，走开啦！”余彤乱打一气。
“好好好。”谈遇哭笑不得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子道：“都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快起来洗个脸吃饭了。”
果然没有了便宜占，某人就会立马翻脸，余彤在心里编排了一句。当然，这话是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否则某人一定会把“便宜”贯彻到底。
“你怎么这样，一会让我再睡会，一会又让我快点起。”余彤又挣扎了一会儿，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清时间后“啊”了一声，“都这么晚了。”
她朝谈遇伸出一只手，谈遇支起身子把她拉起来，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余彤“唔”了一声问：“小恪他们还没回来吗？”
“刚才发过微信，最多还有半小时。”
谈遇说着把余彤抱起来，余彤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晃着小腿想下去。
“别闹。”他低声道。
余彤：“哦”
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她软软的“哦”了一声，谈遇的喉结动了动，把人在洗漱台办放下又迅速退开三步远，抱臂靠门而站，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余彤看。
余彤放了点水，把脸整个埋进去在里面吐了会泡泡，憋不住了才抬起头，似有所感的道：“盯着我干嘛，好看吗？”
“好看。”谈遇从善如流，又道：“多大人了还喜欢玩水。”
这也是谈遇婚后才发现的，余彤有些方面还是很小孩子气，买衣服的时候喜欢带点卡通图案的，洗脸的时候要埋在里面吐泡泡，发卡也是五颜六色，家里的摆饰更是千奇百怪，每次看她从商场饰品店里带点什么回来，父子俩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大概唯一没有被小摆饰荼毒的就是谈恪同学的房间和煤球同学的窝。
余彤简单洗漱了一下，因为都是熟人也就没有化妆，饭桌上两家人从孩子聊到工作，一晃已经入夜，六六妈妈提议去散步，余彤还没来得及表态，谈遇就拎着谈恪同学表示孩子困了。
谈恪同学缓缓的抬头，黝黑的眸子轻轻的眨了两下，随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这副样子在别人看来就是困极了，连余彤都差点被蒙骗过去，于是一行人各自回了住处。
谈恪同学当然一点都不困，余彤对这对看起来没什么交流，实则却默契十足的父子很无语，自己洗了个澡回房间玩手机，正好沈双双的微信这时候过来，问余彤去了哪。
余彤躺在床上一个一个的敲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度假村，有空吗，明天也过来？
沈双双用语音回：“别说了，我们本来订好了地方，但是宋怀信这个渣男，竟然临时出差了！我把旅行团都退了，他又突然杀回来，说是给我一个惊喜？你见过这样的惊喜吗？这是惊喜吗？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你说他多大了还玩这套？”
沈双双连连发问，语音里还夹杂着宋怀信委屈巴巴的嘟囔声，没一会又喊着谋杀亲夫了！
余彤：“我这好像还有房间，要不你们明天开车过来，也不远。”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谈遇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余彤举着手机笑的滚成一团。
他凑过去躺在旁边，支起脑袋笑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余彤懒得解释，直接把手机甩给他，又问：“小恪睡了？”
谈遇“恩”了一声，“宋怀信他们明天要过来？”
余彤道：“双双都被气死了，宋怀信还和上学那会一样，一如既往的这么不靠谱。”
谈遇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他原来什么样你倒记得清楚。”
“你为什么不想去散步，哪有出来旅游刚吃完饭就回来睡觉的。”对付这个醋王余彤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岔开话题道。
谈遇轻笑一声，缓缓道：“谁说回房间就不能运动了？”
“原来你是为了咦！你慢点，给我去关灯！”
余彤疏于锻炼多年，筋疲力尽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再醒过来的时候月色正好，她转身却扑了个空，谈遇不在身边，她瞬间清醒过来，眯着眼往阳台看过去，谈遇单手撑在扶手上，眼神落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彤掀了被子起身，刚到阳台就被夜间的温度冻的僵了一下，谈遇听到动静回头。
“怎么醒了？”他说着挡住风口把人拉到门内，“外面冷。”
余彤钻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轻声问：“你睡不着吗？”
“想些事情。”谈遇道。
余彤抓了他的手指来玩，“想什么？”
“我在想”谈遇顿了一下，“当年在这里旅游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早就做了些没心没肺的打算。”
余彤不知道他想说的是这个，把头埋进他胳膊里试图装死。
谈遇继续道：“那晚，我其实真的没想，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只是你太磨人了，可我要早知道，打死我那晚也不会碰你的。后来的日子里我后悔过很多次，半夜站岗的时候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你的名字，有时候会恨。”
“恨我吗？”余彤闷着声音。
他“恩”了一声，轻叹一声又笑道：“恨不得立马把你捉过来就地正法。”
他不太爱提那段日子，说也只说开心的，今天这几句话平常是买了买不出来的，余彤的眼眶有些酸，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只伸手环住他，头埋在他怀里，肩膀微微抖动。
谈遇慌了神，拍着她的背哄道：“别哭彤彤，我那时候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年少轻狂太不自知。”
余彤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还是没说话。
谈遇“嘶”了一声，“轻点儿别哭了，恩？”
余彤没理他，谈遇翻身把人困在身下，“再哭我可不客气喽？”
余彤愣住，“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
“不行，我累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