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瑶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洞穴外。
幸好适才溜得快!拂瑶边小口喘着气儿边回头张望了下,见果真没人跟来,心中才略微松了口气。刚转过身,就见苍陌出现在她身后,一袭紫袍勾勒出修长的身躯,只是一双澄澈的黑眸绽着几许忧色。“瑶瑶,急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
“我无碍,只是这些菌菇……实实是有些不好寻,费了我不少时辰。”拂瑶一言带过。走进洞中,见火已经生好,连带着清水也以斗大的树叶盛好置于一旁,看来着苍陌这次倒是勤快。
此刻她已经是饥肠辘辘,立即将山菌野菇快速洗净后,架在火上烤。
“你真的没事?”苍陌蹲在一旁石头上,面色有些许探究之色。
拂瑶隔着几尺的距离睨向他,淡笑道,“能有什么事?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苍陌左右端详了她一番后道:“也是,我适才见你一直不回,还以为你遇到住在这魔山之内的大妖魔呢,担心死我了。”
火哧哧地燃烧,明晃晃地照得洞内澄亮无比,拂瑶边翻动着木棍,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喔?你知道此地有哪些法力高强的妖魔吗?”
苍陌沉思了片刻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荒野之穹如此之大,这里面法力高深的妖魔不计其数,有些不属于魔帝紫魄、阎妖罗阎和妖皇芒绛中任何一派,虽法力高强却不喜结党营私,只好独来独往,这种妖魔在苍野之穹被称为独妖,谁也不敢惊惹他们。”
独妖?是独来独往的意思么?嗯,这个名字倒是应景,拂瑶略微颔首。脑海中倏地闪过适才那张芳华绝世的脸,他……便是此类妖魔吧。
委实是厉害,只是不知荒野之穹有多少这样法力高深莫测的妖魔。倒也也幸好他们的兴趣仅仅在于荒野之穹,否则倘若真要是全部出去,那六界岂不是早乱成一锅粥了?
老实说,她虽然一直知道狱界封印不能被开启,否则魔涨道消后六界将化为修罗炼狱,但修罗炼狱究竟是何模样却还真未曾细想过。如今踏进此地,见到这些法力高强的妖魔才觉心生寒意,要是狱界封印真的打开,他们全部倾巢跑出去祸乱六界,那画面便实实是难以想象的狰狞可怕。
果真是经历过,方才惊觉阻止狱界封印被打开有多重要。无论如何,她也要救回玄夙,寻回狱界之钥。
回过神来时,拂瑶心中已有几分清明,她拿起一串冒着诱人香气野菇递给苍陌,“快点吃吧,吃完之后快快休憩,我们明日还要继续找虚荒结界。”
“嗯。”苍陌蹦跶着过来接过野菇,放在鼻边嗅了嗅,夸赞道,“好香!”
拂瑶又递一串给他,“你多吃点,莫要一会又饿了,届时我可再寻不来食物了。”
苍陌俊逸的容颜漾起一抹甜笑,边吃边说:“瑶瑶,你对我真好,不如……你寻到要找之人后跟我走好么?”
跟他走?拂瑶抬眸瞥向他,“苍陌兄,你日后可否不要如此语出惊人?”之前溪边绝色妖孽的余音犹在耳际,此刻又闻此言,当真觉得内里有些翻腾了。
“我说得有何错么?”他睁着澄亮的眼睛望向她,无辜之极。
“倒不是你错了,”拂瑶放下搁在唇边的美食后,正了正脸色道,“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跟着我想必亦有你的目的。我目前不想多做揣测,是因为我知道你暂时不会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且或许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不过……日后不管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与否,我们都会分道扬镳。若是以后青山绿水,我们还有缘得见,不是敌人自当是最好不过。但如果是,我们也只得刀兵相见,这点你再清楚不过吧?”
苍陌默然不语,最后只委屈得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如此甚好。”拂瑶见他此刻倒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明了,心中很是欣慰。
说来当真是饿了,她立即又专注在眼前的野菇上,吃完后站起身,指了指那块大石头道,说:“明早还要去寻虚荒结界,你睡上面吧。”
“你乃女子,自当是你睡。”
“嗯,那你呢?”
“我在地上便可。”
拂瑶怀疑地望向他,“你行么?你身上还有伤,不如你睡上面,我在外惯了,即便是不困觉也无碍的。”
苍陌摇头,“我没事,快睡吧。”
拂瑶见他坚持,也不多做推辞了。
她在洞穴周围又加强了结界后,便躺回到大石上,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白似团团棉絮的九重云端之上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嶂,巍峨高耸。
彼时高高的仙山溪涧之中,正有一少女正坐于溪涧中间的亭台之上神情专注地拨弄着指尖的琴弦。
声声丝竹之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引得山林众鸟纷纷飞至,停驻在靠近琴声的大树之上。
少女见到此景,忽地挑眉一笑,指尖一收,琴声骤然停住。
她站起身来,笑眯眯地抬起右掌,一只五色鸟骤然飞到她掌中。
她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五色鸟,今日有何好玩之事?”
还不及巴掌大的五色鸟眨眨眼睛,“你今日就不弹琴了么?你师父若是知道你又偷懒,挨罚可如何是好?”
她浅浅一笑,眼梢微扬,“不碍事,我自有妙计,快说说有何有趣之事?”
“有趣之事么?”五色鸟晃了晃脑袋,片刻后道,“喔,我片刻之前在前山的怪石堆里瞧见一颗拳头大小的蛋,诚然这本是不稀奇的,但那颗蛋会冒烟,且还会自己蹦跶,这倒是有些趣的。”
会冒烟?她眼前一亮,“咦,果真么?快带我去瞧瞧。”
五色鸟飞向空中,“跟我来吧。”
她右手一招,一片白色云朵便赫然眼前,她迅速凌空飞起,踏云而去。
“你说得是这颗蛋?”少女指着石堆上的不停跳动的蛋,新奇地问。
“嗯,你看到它在冒烟么?”五色鸟扑哧着翅膀说。
“咦,果真!”她蹲下身子,琉璃色的眸子盯着它琢磨了半天,勾勾手指道:“过来。”
那颗蛋显然不想理她,反而蹦得更远了。
她眯了眯眼睛,阴嗖嗖地威胁道,“不过来么?我一会儿若是捉住你,定把你煮来炖汤喝。”
那颗蛋闻声后,即刻示威似的上窜下跳,一会儿蹦到她跟前,一会儿又跳到天际边,速度极快,绕得她眼花缭乱。
她瞪着它,眼中冷光飕飕闪过,“好得很啊,我就不信抓不到你。”说完立即挽高衣袖,就追着那只蛋而去。
于是乎,整个山间都布满了一人一蛋凌乱的足印。
天上银盘高悬之时,她终于得意洋洋地握着只蛋,披星载月而归。
“折腾了这么半晌,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里?”见它还在她掌中挣扎,她娥眉微微挑高,秀美的小脸倏地高深莫测起来,放慢语调对着掌中之蛋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敢不安分,我立即把你拿去煮来吃了,你要试试么?”
那颗蛋闻言立即不再动了,仅是微微颤抖,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她满意地点头微笑,“嗯,孺子可教也。”
还未近得大殿,便瞧见一个长衣玉立的身影立于殿前,银白的月辉倾泄在他素衣如雪的身躯之上,惊起刹那芳华。
少女停住步子,望着眼前的身影感叹道,师父即便是背影都如此芳华绝世!
男子转过身来,淡淡的眼眸一扫,“你到哪里去了?”
她脸上顿时堆满笑容,献宝似地跑到他面前,伸出手中之物,“师父你瞧,这颗蛋我追了它整整一天,总算是逮到它了。”
“我让你练伏天碧心曲,你却跑去玩耍?”他如玉般透明的脸庞染上一层清冷之色,淡眸睨向她。
她连忙低垂着头小声道,“师父,徒儿知错,我下次再不偷懒了,我发誓。”
淡淡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你都发过多少次誓,要我说把次数说出来么?”
“呃……不用,我记得。”她头垂得更低,总共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加上这次,恰好凑成整数。
“那你还打算如此胡混下去?”
“没有,”她攥了攥他的衣袖低声说,“师父我真的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象你总是这般不专心,若是日后遇到危险,师父却不在你身边,你当如何?”
“师父怎会不在我身边?”她疑惑地仰头问道。其实除了之前曾偷溜到昆仑,她向来都是在师父布下的结界之内修炼法术,怎会有危险?
“这世间无绝对之事,你必须习得法术,才能以防万一,否则你认我做师父有何用?”
她心下微微一颤,师父以前从未说过如此重的话,这次师父定是真的生气了。
她脸上盈满委屈之色,眼眶微红着喏喏道:“徒儿真的惹师父生气了么?请师父责罚我吧,我以后定然会认真修炼法术,我发誓,师父……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又紧了紧,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滴落下来。
男子凝视了她片刻,虽知她惯常用这招来让他心软,但每每一见她流泪,便终是不忍了。
他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泪珠,低声喟叹道:“我说过不要你了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修炼法术实实重要,不能总是偷懒。世间如此之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若是自己能护得自己周全是最好不过,师父也不用如此担忧,你可明白?”
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胡乱地擦了擦脸,“师父,徒儿明白了。”
男子用手绢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污垢,扶她站起身来,便拉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嗯,是何物让你追了整整一日?”
她闻言立即破涕为笑,高兴地把手中之物呈到他面前,仰头道,“就是这颗蛋,师父,你识得它么?它可有趣了,会跑会跳会冒烟,且还会和我作对。”
男子墨眸一扫,淡淡笑道:“你拾回的是个神兽幼卵,它乃泽豸,算得是神兽中的奇珍,数十万年才孕育一只,也算和你有缘,你若好好照顾于他,待他孵化以后便会成为你的座前神兽。”
她眸中闪过一丝期盼的神采,“你是说如同火凤一样厉害的神兽么?”
男子淡淡颔首,素白的衣袂随他走动的步子微微漾开。
她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我正好想要一个如火凤般厉害的神兽。”
“嗯,你每日晨起之时,需喂食它些许从花叶上采集的晨露,且还要连续十日以一滴自己的鲜血浇灌于它,数日之后,他便会自行孵化出来。”
她瞪大眼睛疑惑问:“蛋还要喝水食血么?那它要如何吃?”
他淡淡一笑,“你且照做便可。”
“喔。”少女点点头,“师父你觉得禹滕这个名字可好听?”
“嗯,你喜欢便好。”
“嗯,”少女忽地双手握住男子的手,眉头微蹙,“师父,你手好凉,你一直在殿外等我,还未喝药么?”
男子如月华般清雅的双眸瞬时染上淡淡暖意,“无碍。”
“那我现就去熬药,师父先去休息吧。”少女一骨碌便向膳房跑去。
身后的男子眼中的笑意温柔似水,静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娇小身影,仅仅是一个眼神,却仿佛是看了千千万万载……
拂瑶骤然惊坐起身喘着气,额上已布满了一层密密细汗,她怔了片刻后,起身向洞口缓缓走去。
一袭白衣立于银白月辉之下,抬首仰望着皎白弯月之时,眼瞳已覆上了一层朦胧之色,仿佛若有所思。
自之前反复梦到血红色的苍穹后,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再梦到,她还以为已无大碍。可为何这些时日来,她却总觉得梦中明明对什么有熟悉之感,但偏偏醒来后那些画面便……什么都记不得了?她不记得的……究竟是什么?
她蹙着眉,灼灼凝视着天上一轮弯月,良久后一声淡淡的叹气轻溢出声。
有些事,终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