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引寺离思过山不远,杨寒炼气那会儿也去那边玩过,也认得法引和尚,知他和楚秦门交情匪浅。可是,在这荒山野岭遇到他,真的跟做梦一样。
“跟我走罢!”
杨寒只感到一股柔和的灵力卷来,便被法引裹着向西边飞去。只是脱离了澹水河道,人烟越来越少,最后没入群山之中。
一路上杨寒心中惴惴不安,自己认得法引不奇怪,可法引认得自己那可就是怪事了。这人已有七八十年没有见过,而且修为已是金丹中期,杨寒再自恋,也不会觉得以前的自己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而且,法引大师明明是在这里等自己的,“难道我现在真成了重要人物?”问了他几个没所谓的问题,和尚只是笑而不答,说到了地方便知。
又过了会儿,杨寒听到悠远的钟声,看到红枫遍野,看到青灰殿脊,原来是座寺庙。
“法引大师想必在此挂单吧?”
心里这么想,法引已经在寺庙门前降下遁光,杨寒见门口牌子上赫然写着【天引寺】。“唔,没想到他把寺庙搬到了狮域!”
亦步亦趋,跟他进了寺中。已是日暮时分,杨寒瞥见大殿里的佛祖金身,有几个小僧打坐念经,却连个香客也无。
绕至后院,尽是些幽幽森森的树木,大多是菩提树,并不很粗壮,想来是法引后来移栽的。不过倒是处清凉幽静的所在,杨寒燥乱的心神也稍觉安宁。
跟着他从小径花丛穿行,终于走进一个小院,还有几排禅房。只是,杨寒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有女子。
定睛一瞧,见到一张椅子上假寐的黑衣少女,杨寒突然暴起,一个【蝶闪】便到了少女近前,纵身一扑,用整个身子压住,双手死死扼住少女脖颈,“混蛋!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师父了!!”
椅子哪里承受的住他这大力,早已四分五裂,两人跌到地上,仍扭打不止。
黑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诓杨寒去孤瓷城的黑嘎嘎。要不是师傅此前原谅了她,杨寒此时一定已经拔刀了。
黑嘎嘎与法引俱是金丹修为,却哪里料想得到杨寒突然发难,一个没防备,竟被他得手。少女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杨寒已经失去理智,只隐约听到另一个女子声音,“大黄你快出手呀,小黑要被他掐死了……”
用余光一撇,场中还有一位白衣女子,正在焦急催促一个背对自己的赤袍道人,那身赤袍竟似与自己的款式一般无二,杨寒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孩子,够了,放开她罢!”
声音温和平淡,并非真言咒语,却重如雷霆,猛猛击打在心海之上。杨寒手上突然一松,全身骨头都似垮了似的,再无丁点儿气力。
紧跟着一股大力从身下传来,杨寒被弹飞出去老远,跌坐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再抬头时,眼前站着位身量中等,有些消瘦的赤袍男子。不过二十七八相貌,鼻翼两边法令纹深陷,似乎记载了威权赫赫的过往。目光尤其睿智深邃,根本像历经数百年人世沧桑!
“唉哟我的掌门老祖,可算见到您老人家了!”
抱住那人一腿,杨寒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一颗救命稻草,眼泪、鼻涕齐齐出来,嚎了几嗓子,翻个白眼,竟然昏死过去。
……
再醒来时,杨寒发现身处密室中。楚秦掌门齐休就在对面蒲团之上,正笑盈盈看着自己。杨寒翻身爬起,大礼参拜,压住心头激动,沉声道:
“楚秦外门弟子杨寒,拜见掌门老祖!”
“嗯……你去那边看看吧。”
等了许久,才听到掌门的声音。四下看看,杨寒见密室一面墙上挂满地图,尊了掌门之命过去看,只是这一看,掌门再没了动静,杨寒整整面壁三天三夜。
那张地图可以说是此界修真势力分布全图,涵盖大周书院、狮域所有已探明的人类领域,甚至部分蛮荒地域也做了标注。大至化神,小到筑基,几乎绝大多数修真门派和家族都写得清清楚楚,其中的关系脉络,也能看出一二端倪。
杨寒知掌门定有深意,丝毫不敢分心,将全图牢牢记在心里。
“好了,可以了。”
终于听到掌门召唤,杨寒回到他对面蒲团坐下,大气也不敢出。
齐休只简略问了些问题,都是金丹这一层级以上的。杨寒拣能说的和盘托出,至于不能说的,掌门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却并不问他。
“你的行动是自由的吧?”
他问,大有深意的目光死死盯着杨寒。被他这问题难住,杨寒想了许久,虽说被大周书院种下禁制,但充其量是被监视,自由并未受限,点头答道:
“弟子是自由的。”
“唔,那就好。”
齐休松了口气,闭目不语,杨寒只得陪他干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对面又传来齐休的声音:
“这是楚秦门的掌门令牌,我把它传与你。从今日起,你就是楚秦门第六代掌门。”
语气极平淡,却把杨寒听傻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半晌,才突然扑倒在地,禀道:
“弟子何德何能,怎能担此重任?请掌门师祖收回成命。”
“只有你,只有你能担得了这副担子。”
也不知他怎么判断的,杨寒再看他时,齐休的目光已经移开,有些空洞起来,缓缓说道:
“世石、穆菡、剑心、顾叹、长风、剑锋……这些人有些你知道,有些你或许不知,都是我曾指定的下任掌门,可是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死在我的前头。所以,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直接将掌门大位传与你。”
杨寒心乱如麻,机智如他,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当上第五代掌门时,修为不过炼气二层,还是个无望大道的废本命,可在我的手里,楚秦门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代掌门。所以,以你如今的修为和才干,足以担当掌门之位。”
顿了许久,才又听他说道:“楚秦门也是在我手里亡的,这事我一力承担!”
即便坚决如铁,但从元婴老祖口中说出这句话,依然极为吃力。
“在选择接班人这件事上,以前我只考量心性、修为、亲疏……我想了许久,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作为一派掌门最重要的一件事。”
“是什么?”杨寒问。
“气运!”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