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是冲着生意去的,但搭救宋建华,带来的好处还挺多:以天价帮大姐卖掉了2斤茶叶;帮叶丽推销了木耳蘑菇,还有更值钱的鹿茸人参。那天晚上去海边冒险,绝对值!
给大姐打完电话,我就开车去沙井了,去拜访吴总。
此前,吴总提过,他需要买一些鹿茸和人参,除了自用,还拿来打点上面头头。
另外,宋建华启发了我,朝阳厂有饭堂,大量需要木耳蘑菇;吴总的宏发电器也有饭堂,规模比朝阳厂更大,用量自然也更大。
明天,叶丽的网店就要开张了,得把生意落在实处。
生意上的考量是一方面,此次拜访,还有生意之外的考量。
有句话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吴总人到中年,本就怯懦,加上流年不利,身上不多的锐气早已消磨殆尽,实事求是讲,就算那天晚上明白怎么回事,他也不会去海边冒险。
别说吴总,就是我自个,不是程旭东这个混不吝在一旁鼓噪,加上4只鸡腿、2瓶二锅头助兴,我也不会去。
以己推人,吴总的举动我十分理解,但宋建华作为“受害人”,肯定不理解。尽管在我的劝说下,他心结已解,但以宋建华的公子哥脾气,不可能把这事彻底忘掉,逮着机会,必然当面出气。
为了这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吴总,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动。生意之外的考量,正在于此。
宏发电器看门的还是以前那个大妈,上次来,她坐在荫凉地里打毛线,跟人说话,眼皮不带抬的,惜字如金,生怕说多了她会破产。
这次不一样,穿着工衣,手上毛线没了,嘴上话也多了:“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贵姓?”
我说:“牛顿模具厂,老刘。”
她把大门打开,递过来一张卡,说:“刘先生,请你把车停进院子里。”
院子里有画好的停车位,吴总的别克也停在那儿。
三楼办公区域的前台,也没有一帮娘们嗑瓜子打毛线扎堆闲聊了。前台问明身份,给吴总打了电话,得到指令后,亲自把我领进他的办公室。
我说:“吴总,这次来,真是耳目一新大变样。工厂管理,你有一套。”
他说:“工厂内部管理,其实不难,就三个字,责,权,利,做到赏罚分明就行了。”
我说:“看门的大妈被你整得挺服帖。”
他说:“承包以后,我跟她谈了,我说,以前的事情就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现在我是老板,你是员工,我对你不满意,可以让你马上卷铺盖;你对我不满意,也可以立即炒我鱿鱼,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她马上老实了。我看她表现不错,给她加了工资,还让她拿车间的平均奖。她呢,表现自然就更好了。”
我说:“一个看门的,用得着对她这么好吗?”
他压低了嗓门说:“老刘,你想啊,她跟我有过节,还到集团领导那儿告过我,按说承包以后,第一个开掉的应该是她――就算开掉她,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我偏不,不但不开她,还给她加工资,还让她拿平均奖,你猜她会怎么着?不得感激涕零,到处宣扬呀;上面头头又会怎么看?老吴这人,大度,工厂让他承包,算找对人了。所以说,她表面上是看门的大妈,实际上还兼着宣传部长,给多点钱算什么。”
吴总这一说,我真服了他,姜还是老的辣,他确实有一套。
我说:“吴总,管理上的事情,我还得好好跟你学。”
他说:“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跟我学管理吧?”
我说:“上次,我拿给你的鹿茸,吃着怎么样?”
他说:“还行。”
我说:“什么叫还行。到底行不行?”
他说:“谁吃谁知道。”
我说:“行,我也不逼着你问了。你上回不说要买一点送人吗,这下方便了,我女朋友囤了不少货,网店也开起来了,明天上线正式开卖。”
他说:“你帮我买呀,先要2万的货――鹿茸和人参搭配着来。”
我说:“你还是自己买吧,对叶丽来说,我出面,效果不如你出面。”
吴总明白我的意思,马上说:“好,那我就自己买。”
我把网店的店名告诉了他,让他最好明天开张就下单。吴总把办公桌上的台历拿过来,让我写在上面。
我说:“店里还兼营木耳蘑菇这些玩意,你这儿饭堂大,应该有需求吧?”
他说:“厂里每天管三顿饭,吃饭的有好几百人,木耳蘑菇是好东西,我这儿有刚需。”
我说:“你就明天一块买啦。”
吴总点头应允,少顷,又说:“我发现一个问题:网店叫山货之家,既卖鹿茸人参,又卖木耳蘑菇,东西看着挺全,但仔细琢磨,这么弄不合适。”
我说:“怎么不合适?”
他说:“鹿茸人参属于高档补品,木耳蘑菇呢,属于家常菜,鹿茸人参跟木耳蘑菇搁一块,卖不起价;木耳蘑菇跟鹿茸人参搁一块,也沾不到什么光。”
这真是个问题。
我说:“两边的货都采购齐了,要舍弃哪边,恐怕都不容易。”
他说:“好办呐,山货之家这个店,专卖木耳蘑菇;鹿茸人参呢,另外开一家店卖。”
我说:“她一个人,开两家店,忙得过来吗?”
他说:“两家店是给外人看的,对她来说,不就是一家店吗?”
我心悦诚服:“吴总,你这个意见非常重要,我一定及时转达给叶丽,让她按这个办法处理。”
吴总说:“网店是新生事物,我说得未必对,一家之言,仅供参考。”
我说:“吴总,你就别谦虚了。今天来你这儿,我就一个体会,姜还是老的辣。”
生意落实完,我把那天晚上宋建华求救的事情跟吴总讲了一遍,末了说:“你没理他,宋建华气够呛。”
吴总说:“深更半夜搞这事,不折腾人嘛。”
我说:“有机会你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免得他耿耿于怀。”
他说:“行,我会跟他解释的。”
我说:“你打算怎么说?”
吴总苦笑:“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家里没钱。我那天也是这么说的。”
我说:“那他会不会这么想:没钱,可以去柜员机取呀。”
吴总说:“宋建华知道,我的钱是贷来的,全都躺在厂里账户上,我自己用现金,都得捣腾几天才能拿出来,去哪儿取呀。开支票倒是可以,人家收吗?”又说,“老刘,你得劝他,自己检点比什么都好,不要事到临头怪别人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