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康路口有一间小肥羊，生意火得不行，平常来还要排队，现在离饭点有段时间，即可以免除排队之苦，又可以从容挑选喜欢的座位，就是它了。
我指着大大的霓虹灯招牌说：“万总，看见没，今晚请你吃涮羊肉，再喝点啤酒，以浇你胸中块垒。”
她说：“去你的，谁有块垒了。”
我说：“叶总这人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你对他的胃口。”
万山红大概从“失恋”中缓过劲来，语带调侃地说：“哼，还要看他对不对我的胃口呢。”
我一竖大拇指：“好样的，这才是老刘的同学！”
在二楼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先给程旭东打电话――他离得远，打的过来要20分钟，司马燕步行过来只要5分钟。
我故意吊程旭东的胃口：“喂，老二，你猜我和谁在一块儿？”
他说：“叶惠！”
我说：“不对！”
他说：“司马燕！”
这小子果然聪明，一击不中，再击就中了。
我说：“还有我们敬爱的万总。快点过来吧！”
程旭东欢快地答应了。
万山红说：“老刘，你跟程旭东，那真是臭味相投，你现在瞎话连篇是跟他学的吗――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
我说：“红啊，还记得我们上大学时看的一部电影吗，台湾的，叫‘搭错车’？”
她肯定记得。关于那次看电影的回忆，甜蜜而又苦涩。
那是我第一次单独请万山红看电影――其实是看录像。票价1块5，地点在主楼拐角的阶梯教室里。
当时，社会上市场经济已经如火如荼，校园也不再是象牙塔了，各系学生会打着筹集活动经费的名义，开展各种经济活动，放录像是主要项目之一。
那时候不管新电影老电影，逮着什么放什么，“第一滴血”、“沉默的羔羊”、“西北偏北”、“搭错车”等一批不错的片子，就是那时候看的。
“搭错车”把万山红看得泪眼婆娑，没到一半她便趴我肩上，把我新买的白衬衣弄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万山红过意不去，把白衬衣拿回去洗干晒干才还给我。
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大伙传开了，我和万山红在恋爱，证据就是她帮我洗衬衣。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不对，我和万山红的好事很快就传到校篮球队，第三天中午，两名高大的男篮队员在主楼前截住我，问有没有和万山红恋爱这回事。我默默地望着他们宽厚的肩膀、粗而有力的胳膊，狠狠摇了摇头。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我去学拳击，准备在那些大个再截我的时候，像打沙袋一样揍他们，结果学了3天手指挫伤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出所料，万山红说记得。
我说：“里面有一首歌，叫‘一样的月光’，记得吧？”
万山红说：“怎么不记得，这些年唱K我一直把它当保留曲目。”
我说：“里面有一段歌词，‘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记得吧？”
万山红哑然。
我的意思她明白：我们改变了世界，世界也改变了我们。改变之一就是“瞎话连篇”。
又和万山红聊了一阵儿，估计程旭东在半路了，才给司马燕打电话：“燕儿，在哪儿？”
司马燕说：“在家，等你电话呢。”
我说：“出门右转，到路口再左转，小肥羊，知道吧？”
司马燕说：“知道，我有那儿的金卡，”
我说：“把卡拿来，能省不少钱呢。”
司马燕说：“你许我的金卡呢，你们餐馆的？”
我说：“哪有那么快，最快也要过完正月才有。”
司马燕说：“你别忘了！”
我说：“你别忘了！”
司马燕说：“我别忘什么？”
我说：“手信，4盒！”
司马燕说：“没忘，这就给你拎过去。”
收了线，万山红说：“这女的谁呀，你‘燕儿’‘燕儿’的，叫得恁亲热？”
我说：“眼红了吧，嫉妒了吧？”
万山红说：“谁眼红了，谁嫉妒了！”
我说：“去咸阳认识的。”
万山红说：“老刘，你确实变了，不但瞎话连篇，还拈花惹草，四处留情。”
我说：“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就是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的那个家伙，还有一句名言，‘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也就是说，变化很正常，不变才奇怪。”
万山红说：“可你往好的变、别往坏的变呀。”
我说：“红，你看到的是表象，请你相信，我的本质和以前一样。”
万山红说：“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说着话，程旭东来了，老远就嚷：“耶，耶，耶，这女的是谁呀，这么性感！”
万山红说：“你大姐！还能有谁？”
程旭东说：“敢不敢起来走两圈？”
万山红当真站起来，在过道里走了俩来回。
程旭东说：“万总，你看董事长那眼珠子，都不带眨的。”
万山红说：“少来！”狗狗
我说：“老二，今时不同往日，万总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程旭东四下踅摸：“主呢，在哪儿？牵出来我看看！”
万山红作势踢他：“程旭东，你再瞎说我不饶你了。”
程旭东说：“好了，说正经的――那谁，司马燕呢？”
我说：“马上来了，她就住旁边。”
程旭东说：“老大，你真不会办事，怎么挑这么个地方吃饭？”
我说：“这里有啥不妥当――我和万总回去方便，你离得也不远，又在司马燕门口。”
程旭东说：“倒是挑个远点的地方呀，这样吃完饭，我就能送她回去了。”
万山红拿手指头戳他的脑袋：“程旭东，成天琢磨什么呢？”
程旭东说：“别戳了，再戳大脑缺氧了。”
闹得正欢，司马燕到了，手里拎着4盒手信。
我拍拍手，说：“大家静一静，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司马小姐，司马相如的司马，这位是万小姐，万水千山的万，这位是程先生，程旭东的程。”
程旭东说：“老大，你介绍得不对，应该说程序员的程，或者冯程程的程，或者送了一程又一程的程。”
我说：“那就重来一遍，这位是程序员，冯程程的程，或者送了一程又一程的程。”
万山红哈哈大笑。
程旭东狠狠瞪我一眼，嘟囔说：“有你这样使坏的吗？”
我说：“刚才是开玩笑的，现在隆重介绍这位男士，程旭东，程先生，飞翔电子公司董事总经理，逍遥镇餐饮管理集团联席董事长。”
程旭东笑眯了眼：“不敢当，不敢当！”
我说：“燕儿，宝马就是找他借的。”
程旭东说：“老大，你啥时候用，一句话的事！”
司马燕把手信递给我，和万山红、程旭东握了手。
我把手信递给服务员，让她们收好。
万山红说：“坐，司马小姐！”
程旭东说：“司马小姐，坐！”
司马燕说：“你们叫我燕儿就行了，和老刘一样。”
程旭东说：“燕儿！”
司马燕说：“啥事，程总？”
程旭东说：“我试试顺不顺口。”
司马燕说：“顺不顺口？”
程旭东说：“顺口！”
惹得万山红又是一阵笑，笑完说：“燕儿，听老刘说，你是做外贸的？”
我说：“今天大家头回见面，聊啥都行，不谈生意。”
司马燕说：“老刘，我感觉你们三个关系不一般。”
我说：“你感觉对了，我们是同学，还是合伙人。”
司马燕说：“万小姐，你和老刘是同学，那我叫你万姐――不怕把你叫老吧？”
万山红说：“叫万姐挺好――燕儿，我要真有你这样的漂亮妹妹就好了。”
司马燕说：“还是万姐漂亮，而且有活力。”
程旭东说：“那是，万姐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女篮5号。”
万山红说：“别听他瞎说，我是打2号位的，打5号位的至少还要高一头。”
司马燕说：“我不懂篮球，2号位5号位干啥的根本不知道。”
程旭东说：“篮球很简单，就是一群衣不蔽体的人抢一个皮球，抢到了往挂在高处的篮子里面扔，扔进了就兴高采烈，扔不进就如丧考妣。”
万山红说：“燕儿，别理他，就知道瞎说。”又说，“早就不打了，都是上学时候的事。”
司马燕说：“万姐，你是餐馆总经理吧？”
万山红说：“是呀，你听老刘说的？”
司马燕说：“我感觉的，老刘没说。”
程旭东说：“你感觉我呢？”
司马燕说：“你是董事总经理，联席董事长，老刘刚说的。”
程旭东瞅我：“你这人，也不知道留一点悬念。”
我说：“刚才还没介绍完，程旭东，小名狗蛋，曾用名东东，是出了名的大衰哥。”
程旭东没好气地说：“小名是东东，曾用名是狗蛋，曾用名上学以后就不用了。”
司马燕说：“那我叫你东哥好了。”
我说：“狗蛋哥也行。”
司马燕忍住笑，说：“东哥单眼皮，挺帅，像韩星。”
程旭东很得意：“别人都这么说。”
我说：“老二，枯木逢春呐。”
程旭东说：“野百合都有春天，我为啥没有？现在流行单眼皮小眼睛，我的时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