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样的家事,也能被他处理的这般迅速。
分配人手,让家奴分工协作,打水,运送,隔开火势……每一波都从容有序,比起刚开始时的乱作一团,这样的指挥显然事半功倍。
从老爷子过来,到一切平息,竟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赵子遇不由得在心下升起钦佩之意。
“仲安还在里面吉凶未卜,你就在这杵着观看是么?”陆老爷子瞧着陆昭,冷声呵斥。
陆昭满脑子还都是顾芸,以及顾芸居然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的场景,正气的脑子发晕。冷不防地被点到,他头皮一麻,连忙跪下。
“是儿子思虑不周。儿子赶到时,火势正是凶猛之时,还未来得及做判断,父亲就来了。”
“未来得及判断?救火救人需要如何判断?你这样的性子,再磨个百十年,也不会有什么出息!”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
“父亲教训的是。”陆昭俯身。
正要转身继续指挥家奴,陆老爷子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陆昭手上,不觉微微皱眉:“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臭屁的风流儿子,一向看中自己的容貌,不仅仅是面上的,还有手上的。毕竟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时时要露在外面的。
刚好陆昭的手,生的也极为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看上去既儒雅也不失力度。那一双手,无论是执笔挥毫,还是拈着扇子轻摇,都是赏心悦目的景象。
然而,此刻他的一双手,却像是被野猫狠狠抓挠过,乱七八糟的血痕遍布。原先白皙好看的手背上,甚至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惨不忍睹。
顾芸闻言,愣了一愣,也看向陆昭的手,这才注意到自己在惊慌间做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她连忙跪到陆昭旁边,俯身就要认错:“都是我……”
“是我在假山附近摔了一跤。”陆昭开口,直接将顾芸的声音压了下去:“那里碎石较多,不小心就擦伤了。”
诶?
顾芸怔怔地望了他一眼,就见他神色平淡,只是若无其事地将手缩进了袖子。
“走路都走不好,你还能做什么吧。”陆老爷子叹了口气,懒得再理他,转而去看云水居的院门。
见院门已经烧毁变形,陆老爷子沉声吩咐旁边的侍卫:“把门打开。”
侍卫应下,几人一齐,合力撞向院门。那院门已经烧的焦黑销脆,连撞了三下,便整个被撞断,朝向院内轰然倒塌。
黑灰溅起,门边的几人都呛得直咳嗽。不等他们清理出一条道来,陆老爷子就已经让家奴推着他到了跟前。
只见云水居的院子里,一个火星子都没有。
宽敞整洁的院子里,陆仲安正立在檐下,平静地望着这边。一双眸子若川底幽潭,看不见一丝波澜。
院内没有点灯,如水的月光就那样洒在他青珀色的袍子上,勾勒出纱雾般好看的轮廓。而那轮廓内,浅银色的暗纹,若薄霜般隐隐泛着光,似真似幻。
老爷子带着一群人进来,他这才抬步,从容不迫地走过去行礼。
“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爷子疑惑地望着他:“你这门口,怎么会着这么大的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这院里出了事。”
陆仲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旁的长吉早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只顾低着头跪在主子旁边。
谁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本主子正恼怒赵子遇晚归,特地命令他将云水居的院门锁上,不准给她开门,打算就此晾一晾她。
结果赵子遇喊了几嗓子,大门就着火了。
长吉也是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赵子遇会喷火。
“你不知道?”老爷子思忖片刻,摸了摸下巴:“那就不对了,这火起的有些奇怪啊。府里各处都是做了防火处理的。
就连夜间的灯盏都相隔甚远,以防止窜火。没有道理,会突然之间起这样大的火。”
陆昭闻言,也附和道:“我也觉得这火起的怪,若是膳房或是柴屋起火,还情有可原。谁家起火,会只烧大门。那个位置,又没什么可燃物,哪里来的火苗。”
老爷子面色忽然一沉,转身就命令道:“查!现在就给我查!看看是谁,胆敢在陆府纵火,又是有何居心!”
陆仲安没说话,只是抬眸扫了一眼人群里的赵子遇。只见她静静站在那里,神态自若,见他看过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回望着他。
然而,她身后的两个侍卫却不能如她一般平静,听到要彻查,两个侍卫紧张的冷汗直冒,腿也抖得跟筛糠似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人为。”老爷子身边的家奴缓缓道:“起火,似乎是门口的烛台倾倒所致。因为烛台附近,以及摔在门边的地方,留下了严重的烧损痕迹。”
“烛台倾倒?”老爷子面色有些难看:“那不是太傅府火灾的起因么?竟然也会出现在我们府中。”
“不可能,一定是人为。”陆昭上前一步。
“方才我从烟雨轩过来,一路上,一盏灯都没有亮。我以为是供应灯芯不及时,混乱之中,还呵斥了婢子。然而婢子查看后对我说,那些灯笼里面,不光灯油不见了,连放置灯油的器皿都不见了。”
“啊,竟有这样的事?”一干人等皆倒吸一口凉气。
“不错,所以这扇门为何会着火,恐怕根本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陆昭一字一顿地道,缓缓将目光落在赵子遇身上:“而那个纵火的人,就是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赵子遇。
“只有你,在火灾发生之前,刚好沿着那条路回云水居。而火灾发生后,你很快便出现在门外。这么久的时间,你不回云水居,而是在云水居外面。种种迹象都太过可疑,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你就那个纵火的人。”
赵子遇唇边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迅速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顾芸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替赵子遇辩解:“不会是她的,她可是万年县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