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甩开顾芸的手,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赵子遇,冷笑道:“万年县廨的人,又怎么样。若是明知律令还以身试法,这样的人,更该严惩!”
“万年县廨?”老爷子这才看了赵子遇两眼:“你就是那个万年县廨的小吏,跟在仲安身边的那个张守成?”
赵子遇见状,也不掩饰,平静地走到陆仲安身边,朝着老爷子行了一礼:“正是小人。”
老爷子没说话,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赵子遇。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男宠”?
前些时候,他就听府里的婢子说了这个人。说是陆仲安身边的红人,出入都会带着。
起初老爷子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陆仲安这个人,性子凉薄寡淡,不喜欢与人亲近,身边除了长吉,连贴身服侍的婢子都没有。
听说多了一个人在他身边,老爷子起初还觉得放心了不少。
然而没过多久,府里的流言蜚语就越传越烈,说是陆仲安亲手替这个小吏换衣服,与其同食共寝,相拥而眠,甚至直接将其收入了房中。
对于这些流言,老爷子又惊又气,狠狠整治了一番嚼舌根的人。只是自己心里,也不免跟着将信将疑。
俗话说,平地起不了惊雷,空穴刮不了飓风。这流言蜚语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实在让人忧心。
而且想一想陆仲安,确实不太正常,以前知他不近女色,只以为他是痴情明乐,心中有人,所以不愿与寻常女子将就。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着不同一般男子的非凡癖好。
老爷子为此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了许久。几次将陆仲安召过来,想问一问清楚,但是一看到他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又觉得实在问不出口。
陆仲安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循规蹈矩,有礼有节的好孩子。文武无一样不成,要战功有战功,要学识有学识。一路顺遂,从未让人担心过什么。
看着他那双没有杂念的眼睛,老爷子甚至为自己怀疑他而感到愧疚。瞧瞧那冰清玉洁的冷脸蛋,多好一孩子啊。怎么可以为了无聊的八卦,怀疑这么好的孩子?
再说了,这样奇奇怪怪的毛病,出现在叔平那个骚包身上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是仲安。
凭着这样的信念,老爷子一直没有将这个张守成揪出来。哪怕身边的人劝他,让他将这个扰乱风气的小吏赶出去,他也没有答应,只说陆仲安自有分寸,不用他操心。于是硬生生忍到了现在。
谁知,今日得见,老爷子只觉得更加忧虑了。
面前这个小吏,细皮嫩肉的。那狭长的眼睛,那不堪盈握的纤纤细腰……活脱脱就是一只男狐狸精!
还是神鬼志怪里面,那种最喜欢勾搭书生或者和尚、吸人精血的男狐狸精!
“说说吧。”皱了皱眉,老爷子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这场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我。”赵子遇回答的干脆利落。
不过短短两个字,惊得四下一片哗然。
特别是陆昭和顾芸。顾芸惊奇自然不必说,直接愣在了那里,半晌没吐出一口气。而陆昭,则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坦然的承认,也愣愣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要耍什么把戏。
好在老爷子还算镇定,见她面容平静,便徐徐问道:“为什么放火,你可知纵火是何等大罪。且不说官府要如何治罪,光是我陆府的家法,就能将你杖毙在此。”
“我知道。”赵子遇恭敬的说:“但我有不得不放火的理由。”
“呵,还想找借口吗?”陆昭不屑地瞧着她,他本就恼火赵子遇抱了顾芸,这下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紧追着就说:“你当纵火是儿戏么,容你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放?
赵子遇垂目,没有说话。
陆昭见状,更来了劲头,朝着老爷子一行礼,厉声就道:“父亲,依我看,也不用问了。此人居心叵测,不知会编造出什么蛊惑人心的谎言,实在危险至极,不可多留。请父亲下令,直接将他杖毙,儿子愿意为出一份力,亲自替陆府杖责此人。”
必须亲自上手,陆昭恨恨地看着赵子遇,心下暗想,不把她抱着顾芸的爪子给打折了,都不足以平息他心头的愤恨。
察觉到陆昭可怕的神色,顾芸脸色微变,紧张地望着他,正要上前求情,就听到老爷子发话了:“让他说完。”
“父亲!”陆昭急声喊道。
然而老爷子只是不耐烦的抬手,示意他闭嘴。
这个小吏,虽然他也不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讨厌不起来。不卑不亢,处变不惊,这样的品性,哪怕是上了岁数的人,也大多都达不到。
而且看她跪在陆仲安身边,竟然还挺和谐,都是一样平静的面容,冷淡的气质。仿若松间清风,令人不忍将其折损。
“是什么理由?”老爷子看着赵子遇,平心静气地问她。
“因为担心陆中丞。”赵子遇这样说,目光却丝毫没有挪动,也没有去看身边的陆仲安。
担心他?哪个担心他的人,会连看他一眼都懒的?陆仲安冷笑一声。
“小人回来时,云水居的门紧闭,无论怎么大声呼喊,院内皆无人应答,这样的情况太过反常。加之巡逻的侍卫们也说,云水居的院门从未反锁过。所以小人才焦虑万分,出此下策。”
“没有错。”后面的两个侍卫也站了出来:“当时的情况,确实如她所说。云水居的院门紧闭,呼喊不应。”
“那你为何要纵火,你完全可以叫人来帮忙不是吗?”陆昭皱眉。
“太慢了。”赵子遇淡淡道:“若是陆中丞危在旦夕,那么一瞬一息都不敢耽搁。放火,是小人能想到的,最快的法子。”
老爷子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你的反应,确实迅速。虽然行径不当,但若是仲安当真处于险境,这无疑是最好的救援。”
说着,老爷子想到什么,忽而又转向陆仲安:“你既然在院中,为何紧闭院门?”
好一招诿过于人,直对着她的锋芒,都能被她空手接下,转嫁给他。
陆仲安沉默了一会,只得开口道:“我在里屋批阅公文,不愿被打扰,仅此而已。闹出这样的误会,是儿子不孝。”
哦呦呦,还批阅公文?
赵子遇嘲弄地抿了抿嘴唇。批阅公文都不点灯的?还是说狗眼都有夜视功能,能摸黑批公文?
鄙夷地斜了这狗崽子一眼,就发现狗崽子也在斜她。
两两相望,都是恶狠狠的目光。要是眼神能打架,那这俩人,早已经用眼神戳对方几十个血窟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