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清虚和天行舰两具分身完成融合的瞬间,张乾口中蓦地发出一声低吼,弓背俯身单膝跪地,将一只右掌重重按在这舱室地板的正中心处,而后整个人竟如陷入泥沼深潭般无声无息融入其中。
随着这面前运用的“三元归一”之法终于启动,笼罩这一层浓郁黑白二色光华,形如一支修长标枪的“天行舰”斜指苍穹剧烈震颤。
空中那张由云朵幻化成的巨大面孔上现出栩栩如生的凝重神色,显然是感应到张乾酝酿的这一次攻击非同小可。
此刻那无能胜心中也在暗骂外表似是个粗豪汉子太过狡猾,竟然还隐藏了这么一记杀招秘不示人。
不过事已至此,一起阴谋算计都已无用,大家能做得便只有各凭本事硬碰硬见个真章。
一念及此,无能胜也彻底将“乾坤一气袋”这件佛祖亲赐降魔护身至宝的威能全部展开。
原本收入袋中用以迷惑张乾等人的“大罗刹国”,只在他一念之间便挪移出袋外。这只藏纳乾坤的巨大口袋内便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青气和那艘仍是蓄势待发的巨舰。
这袋中的无边青气,是昔年佛祖遍寻四海八荒采撷的一缕天地初开时散逸的一丝“先天一气”所化,有随心所欲幻假为真之妙。
随着无能胜心念一动,袋中青气化作无数条如有人身粗细的巨大锁链,一头延伸入无边青气之内,一头则将“天行舰”密密麻麻缠裹成一个巨大的粽子。
蓦然间,“天行舰”上传来张乾有些失真的缥缈声音:“尊者为赌约的第三关,而张某也仅剩一击之力。胜败输赢如何,便只看这一击的结果了!”
话音未落,那“天行舰”上陡然发出一声石破天惊般的炸响,将捆缚舰身的所有锁链尽都震得粉碎,而后化作一道黑白纠缠的流光破空而去,在漫空弥散的青气中穿出一个笔直的隧道。
此时“天行舰”的速度已毫不逊色与张乾和王婉刀剑合璧用出的“灵犀三绝”最后一绝,蕴含的力量却还要远远超出数倍,几乎在起飞的同一瞬间便到了这一方面空间的尽头处,携着无比恐怖的速度和力量撞在一层无形无色却柔韧无比的薄膜上。
“天行舰”锋锐如刀的船头将似只薄薄的一层、内中却蕴含重重叠叠无数禁制的薄膜刺得深深凹陷了下去。
在这一层薄膜之外,无能胜看着手中提着的灰扑扑布袋上现出一个尖锐突起时,素日满是戏谑笑容的脸上换成一副惊骇神色,正要张嘴说些什么时,却听到从口袋中传来一个有些发闷的喝声:“破!”
而后便是闷雷般的一声大响,那布袋的突起处炸开一个口子,已经失去黑白光华的笼罩,现出狭长如刀本体的“天行舰”裹在一道青气洪流中飞了出来,瞬间有尺余长变大到百余丈的应有体型。
总算这件由佛祖亲手练成的法宝确是神异无比,在随着冲出的“天行舰”流失了不少青气后,袋内的青气则在无能胜心意一动之下凝聚成团将那破洞堵住,而那破洞周围的断口处由无数纤细的灰色丝线灵动交织,霎时间便已回复完好。
无能胜带着满脸的痛惜之色捏捏瘪了小半的布袋,仰头望向那黑色巨舰时,却见张乾已在王婉的搀扶下站在船头。
“张某侥幸,如今三关已过,不知尊者将如何决定?”
无能胜没好气地道:“那赌约说得明白,哪里轮得到贫僧来拿主意。这一次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真晦气得紧。去休,去休!”
说着便将那布袋往肩头一搭,转身飘然而去毫不留恋。
看他走出如此潇洒,张乾心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佛祖与金蝉儿的这一次赌斗,未免有些敷衍和草率。对于金蝉儿破门而出这件事,佛祖怎都似是有点顺水推舟的意思。所谓的三道难关,更像是用来安抚佛门人心而做出的一个交代。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已实在没有精力多想。这一次在力竭之后强行推动“三元归一”之法,他是实实在在地将自己弄个五劳七伤,身边纵有不少灵丹妙药,也定然难以在短时间内修养痊愈。
更有甚者,除了他本体之外,石清虚和天行舰这两尊分身同样因勉强合体及硬拼“乾坤一气袋”而受创不轻。
在这般情形下,张乾只好将再次去闭关疗伤,将因受创而已经难以继续飞行,只能如一艘普通船舰般在海面上航行的“天行舰”交给王婉掌管——虽然王婉同样力竭且负伤,但情况比他要好不少,还可以勉力支撑。
如今可说是“天行舰”力量最薄弱之时,也幸好与佛门的赌约已经结束,此地距离“罗刹海市”也不算远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如此在海上行驶了数日,张乾将自己的伤势稍稍稳定下来后,便即出关替换了王婉,要她回舱室静心修养。
王婉虽然不愿,却又拗不过丈夫的这番殷殷关切之意,只能带着些许无奈和十二分的甜蜜依从了。
张乾站在船头向远方眺望,当看到海面上有许多红色海鸟盘桓飞翔时,确定了“罗刹海市”确已不远,心中畅快之下,只觉身上的伤势也轻快不少。
只是他的好心情仅维持了片刻,不多时便看到远处的海面上驶来两艘大船,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张乾心中互有所觉,当即将手暗藏袖中,以“九玄六壬神数”略作推演,当时算到前面逃跑的那艘船上之人和自己有些瓜葛。
他这“九玄六壬神数”其实已颇有几分火候,一旦有切身之事发生时总会生出感应,再详加推算后多少总会有些收获。
只可惜前几次佛门出手时都有高人出手遮掩天机,令他连最基本的感应都不会产生,自然也无从推算因果。
既然知道有旧识之人遇险,他张乾自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当时便催动“天行舰”迎了上去。
转眼间船打对头,张乾凝目望去,见前面一艘稍小的船只上,一个锦衣少年正焦急地催促水手尽力加速。
他初时感觉这少年面善,略一回忆便想起这正是自己在京城的旧相识,人狐混血且生就“孽筋”的王孜。
记得初次相见时,这小家伙还是在街头一个打哭一群孩子的顽劣童子,如今才过去三年有余,竟变成这般一个挺拔俊逸的翩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