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让我看下。”赵慕凌赶紧去抢那个洞，没想凑过去的时候跟谢浚擦脸而过，两人同时脸色一红。
她尴尬地把洞让给他：“算了算了，你看吧。”
谢浚沉默了下，口气染上浓浓的失落：“不过是无意的接触，你也需要如此介怀吗？”
赵慕凌心里咯噔一下，这才觉得自己过分。如果是心里坦荡荡，又何必觉得尴尬呢？她和谢浚，又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既然如此……
她一把推开他：“那还是我来看好了。”
谢浚哭笑不得：“你真是……”脸皮厚三个字压在喉咙口没出来。
他只能半靠着墙，一边听她描述外头情景一边搭话：“这个东齐国君满腹算计，这次来大凉肯定没那么简单。你确定你之前接触他的时候没有被他发现你的身份？”
如果只是和李秋候接触，赵慕凌倒是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暴露；可她去裴家找裴洛书算账的时候，已经亮明了身份，后来在那间破落的木屋，她和裴洛书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面具人听到了多少，这一点，她实在没把握。
既已如此，谢浚觉得担心也是没用，宽慰她道：“好在这里是大凉的地盘，我和皇侄儿想护着你还是没问题的。你这几天就小心一些，最好别到处走动了。”
赵慕凌自己心里也有些害怕，虽然对于面具人的恐惧，她已经稍微能克服了，可对方来者不善，想到接下来不知要面对什么局面，总归有些担心。
招待东齐的宴会举行了几个时辰，之后，谢景轩将东齐的人安排在京城中专门招待外宾的驿馆下榻，这才回御书房跟他们二人会合。
虽然之前宴会，赵慕凌和谢浚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但是外头夹杂着音乐和人声，还有有很多话听得不太明确。
谢景轩便简单说明了下情况，此番李秋候来大凉朝见，主要是为了西燕的金脉，他想和大凉共同开发金脉，彼此互惠互利，互相帮助。
谢浚冷笑：“他这算盘打得倒好，凭什么？且不说他陷害咱们大凉，把当年的事情嫁祸给咱，就算西燕当真是大凉灭的，那更没有理由把金脉分他一半了。”
赵慕凌也觉得很奇怪：“我一直以为他纯粹是想陷害大凉，引发其他各国对大凉不满，可现在看来，他对金脉的兴趣似乎比大凉大。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俩都没猜出李秋候的真正意图，谢景轩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
“李秋候的目的本来就是这条金脉，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其实根本是这笔飞来横财。但以东齐的实力，如果当时他贸然对西燕发动战争，即便能拿下西燕，也会引发各国不满，导致不可预估的后果。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先灭西燕，再嫁祸大凉，如此一来，金脉便保住了，毕竟以大凉的国力，谁敢随随便便来犯？”
谢浚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又连连摇头：“这道理说不通啊，如果真为了金脉，他嫁祸给大凉，又怎么知道大凉不会将计就计，吞下金脉。若是如此，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景轩笑笑，心道谢浚不愧是松阳王，永远都能抓住最关键的地方。的确，东齐这一招最大的风险就在于无法预估大凉遭遇此事后的反应，若大凉认了栽，顺势吞下金脉，或者为证清白，放弃掌管西燕，那么对李秋候来说，都等于白费功夫。
“李秋候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他料到大凉绝不会认下这种失德之事，也不会放任西燕不管，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按照他的计划接管西燕，却又不会妄动金脉。”
赵慕凌恍然大悟：“李秋候是想借助大凉，将金脉的开采时间押后。时隔快两年，整个中原各国对西燕被灭的也已经冲淡，此时再重提开采金矿的事情，势必就不会再引起纷争了。”
谢景轩点头：“没错，而且他的理由极为动人，他只要三成的金矿，可有了东齐相助，即便其他各国有意见，也绝不敢有任何动作。这算盘打得叫我心服口服。”
赵慕凌摸着下巴沉思良久：“李秋候实在不像是那么聪明的人，他背后一定有个军师。”
谢景轩和她的想法一样：“我心里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出来：“面具人。”
谢浚已经从赵慕凌口中得知那个面具人的存在，此时听他们这么一说，这人似乎有两把刷子，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他忍不住问侄儿：“既然齐君已经提出合作，那你准备怎么回答？”
谢景轩不说话，目光却缓慢地转移到另一张脸上。
屋里烛光明亮，照得周围恍如白昼，赵慕凌的情绪无所遁形。从她的角度考虑，她自然是不愿意谢景轩答应东齐的提议。这条金脉是西燕的，为了它，整个西燕的百姓遭到杀身之祸，惨死于一夜之间，公主也因此离宫，后遭遇横祸。她虽然劝薛良等人不要心存复国的念头，可扪心自问，她也想过无数次，若能将金脉拿回来，也算是报了公主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可另一方面，谢景轩陪着她跋山涉水，到处找寻真相直到现在，她亏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没有什么资格再要求他为她做任何事情。金脉关系重大，对大凉而言也是不可放手的资源，他若想答应李秋候的提议，也无可厚非。
只是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郁闷得慌。
她想得入神，浑然不知屋子里的其余两个男人已经盯着她半晌了。她抬起头来，对上两双灼灼的目光，顿时一愣：“你们看我干什么？”
谢景轩直截了当问：“关于金脉，你是怎么想的？”
赵慕凌眨了眨眼睛：“我怎么想的？我什么都没有想，反正西燕已经不在了，就算有这条金脉，我也不可能重新建立起一个国家。这金脉，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我不会过问的。”
说完，她起身打开房门，走进夜色之中。
谢景轩兀自坐着，表情沉重，不知所思。谢浚有些纳闷，催促他：“她都走了，你还不追出去？”
“为什么要追？我们又没有吵架。她既然说任我处置，我当然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了。”谢景轩说着，抬头看向皇叔，“怎么你觉得她不高兴吗？那要不你追过去问问她怎么了？”
谢浚被他这话说得一阵心虚：“你胡说什么呢？我拿什么身份去问她？”又觉得不对，“你怎么这么气定神闲？你没看出来她其实很在乎那条金脉吗？不对，她在乎的不是金脉，是你有没有将她放在比金脉更重要的位置上。”
谢景轩眉眼超朝他一扫，微微露出些调侃的意味：“皇叔倒是很了解阿凌，既然如此，那安抚阿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谢浚被他气得发抖，终于端出皇叔架子：“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仁至义尽，是你自己不去的，回头别后悔。”
他旋身出门，本不想插足他们二人的事情，可突然又想到，这几天正是非常时期，她这么单独跑出去，万一遇上那个面具人怎么办？
赶紧到处问小太监，追着跑过去，总算在太极殿的月台前找到正坐着赏月的她。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却没有出声，只是摆出和她一样的姿势，托腮看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