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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南亭旧事(1 / 1)

夜色中,月色中,虽然是深夜,宫城门口守卫倒也森严。不过凭借着太后的令牌,外加那支金钗的贿赂,福妃还是顺利地逃出了宫。只是这金钗,到底还是留在宫内了。福妃苦笑一声,回头看了看,才进这宫城时,她还是带着杨柳风的爱舞少女,如今人到中年,逃出生天,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若不是那个信念一直在支撑着她,怕是她根本难以熬过这些年华。

不远处,春桃早已联系好的马车早就在等候了,白马红帘,夜色中也很是醒目。福妃上了马车,又看了一眼宫门,心中不知作为滋味。半晌,她幽幽地对那车夫说道:“南亭十里坡。”不等她话音落,那车夫已经驾着马车往南而去了。福妃掀开帘子,最后一眼看向那黑漆漆的城墙,心中道:“我终是出来了,春桃。”

福妃只当自己能逃出这宫门,是自己的幸运和楚云的愚蠢。其实当她走出昭和宫时,她的手脚都在颤抖着,她满心以为外面早已设了埋伏,一出门便是死路一条,她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结果呢?当她推门而出,才发现门外竟然月朗星稀,空无一人……她又怎会知道?是那春桃提前一步引开了楚云和段子清……她又怎会知道?而今的春桃,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喊她一声“娘娘”了。若她知道了,又该怎样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这世间最痛苦和残忍的,莫过于在你尚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为你付出一切甚至牺牲自己了的性命……而你却永远都不会知道,永远都不会……

南亭在这京城的南郊,本是一片荒芜之地。二十年前有位书生行至此地,本是满腹才华赴京赶考,遗憾未中三甲,一气之下,便在这南郊开了座茶楼,建了个凉亭,也不再考试了。朝中叫他当官他也不去,安心地做了这茶楼的老板,专给路过的考试书生们免费提供茶水,另售卖些糕点吃物赚些开支,倒也清闲自在。直到那日,才14岁的林州太守女儿第一次来京城,跟随着车队路过此地,见那秀气的书生老板正挽着袖子,以茶代墨在那茶桌上龙飞凤舞的写字。由于是茶水,干的极快,下一句写完之前,上句已然干了,辩不分明。但那林太守的女儿,只是就着桌上的水渍,竟是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那书生刚好一气呵成地写完,也正逢林太守的女儿一字不落地念完,两人相视对了一眼,那女孩没什么,倒是那书生瞬间红了脸。

事后那女孩曾问他:“你脸红什么?”

书生红着脸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女孩也脸红了,笑嗔道:“你真是个怪人。”

……

女孩将在京中停留的驿站告诉了书生,隔三差五的,那书生便去找她商讨诗文,两人甚是情投意合。但女孩心比天高,一心想着进宫,书生也知她意愿,不愿阻拦,只是对她说道:“那若有天你想透了,觉得宫里不好玩,便来这南亭找我。反正我哪都不去。若你一日不给我答复,我便一日不娶……除非……”

“除非什么?”女孩打趣问他。

“除非我死了。”书生的脸上,是女孩从未见过的凝重表情。

……

两年之后,女孩如愿入了宫,并很快获得皇帝恩宠,封号“福妃”。进宫前,南亭离别,她送了那书生一只亲手绣的荷包,对他说:“不如,忘了我也罢……”

而那书生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一汪秋水,看的他心中一阵凋零……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等那马车远去,远去,远去……女孩掀开帘子回首望去,隐约地仿佛见那书生说了两个字,距离远了,她听不分明,却能看见书生的唇形,说的分明是那四个字:“我会等你……”

等你……

……

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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