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犹豫片刻,花天古心头长叹一口气,暗暗自嘲道:“再缺乏英雄气概,也不能在一百四十个孩子面前丢人罢,更何况刚刚做了人家帮主,撇下众人自己开溜这成何体统?”想到这里,他强自镇定心神,放弃了独善其身的想法。先看看围住自己的这一票人,脑筋飞转着如何找个妥当的法子全身而退。
好在漕帮虽然将船围住却并未放箭。花天古见对方未下杀手、稍稍放心,对着岸边一拱手,高声向上喊话:“诸位漕帮兄弟!我等无意冒犯贵帮,只因有急事需要寻船北上,不得已借几条船。诸位若肯行个方便,待到了地方,在下自当多付船资;若诸位不肯,我等这就将船归还,另想办法就是。”
花天古言罢,只等对方回话。谁料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岸上那些漕帮的帮众们一声不吭,只有火把嗞嗞地烧着,将码头四周照的白昼也似。花天古低声骂了句呆瓜,又开口喊道:“各位这般围住我等,既不谈,也不打,不知是何用意?”
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一角散开一条通道,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人赶到岸边。花天古本以为来的必然是陈天九,待人走近了才发现非但不是陈天九那老头子,反而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这姑娘身材不高但体格匀称,体形苗条却并不瘦弱。她不着钗裙,穿一身湖水绿的衣裤。衣袖、裤脚略短,露出半个上臂和整个脚踝。看面容,一张瓜子脸上,娥眉如蚕、碧眼含秋,鼻梁虽不高却轮廓分明,下面两片粉嘟嘟的樱唇透着灵秀。特别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光云转,便似会说话一般,直把人魂魄勾了去。
那姑娘不住地往花天古这边打量,却未曾言语。只见她身边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喊话:“我漕帮世代靠这漕船吃饭,偷船便是砸我漕帮的饭碗,岂能如你所言这般轻松?”
花天古见对方言语不善,但总算有人开了口,也顾不上发怒,赶忙问道:“有什么话且好商量,稀里糊涂打了起来,岂不坏了江湖规矩?漕帮好歹也是天下闻名的大帮派,总不至于这般没有风度罢。不知贵帮现下何人主事?还望三思而行。”
那喊话的大汉像是拿不了主意,转回头看那姑娘。见她嘱咐了几句,大汉转回头来回话:“请阁下登岸面谈,只可一人前来。”
花天古闻言点了点头,将随身的“宝物”收拾收拾,交给身后的武星儿。林山见花天古准备只身上岸,拉住他衣袖小声提醒:“帮主,小心有诈!”花天古听罢笑道:“我们如今已是瓮中之鳖,有没有诈还有甚要紧?你看那一排弓箭,不去必死无疑,去了或许还有转机。”
花天古说罢,纵身跳上河岸。两个漕帮弟子上前细细搜了身,一前一后领着他走到那姑娘面前。人到近前,姑娘的娇艳看得愈加真切,花天古忘了寒暄,直勾勾地盯着她脸庞,看得那姑娘脸颊微红、娥眉顿蹙。
喊话的大汉见花天古无礼,连忙怒喝:“大胆狂徒,见了我家大小姐还不快快行礼?”
花天古闻言吃了一惊。暗想:“大小姐!?那不就是陈天九那糟老头子的女儿?不想陈老头那副尊容,居然生得出这么标致的女儿,当真是天下奇闻!既然她是漕帮的大小姐,今日脱困便全在她一人身上了。”
想到这里,花天古赶忙双手作揖、深施一礼,朗声说道:“在下少武门门主古天化,见过陈大小姐。”
这姑娘正是陈天九的独生女儿陈烟玉,今日陈天九不在帮中,便由她打理帮中事物。海宁乃漕帮总舵所在,鲜有人敢在这里闹事,谁知偏偏碰上花天古这帮胆大的,竟然趁着月色偷劫船只。陈烟玉本来一肚子气,但见花天古躬身及膝,这一礼施得太过夸张,竟然忘了生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陈烟玉破口一笑失了威仪,心中连叫糟糕,下意识地抬手捂了捂嘴巴,赶忙沉下脸色佯怒道:“从未听说武林中有什么少武门,你们既舍得价钱,为何不白天光明正大地来,却要深更半夜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何道理?”
花天古心想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你那个好管闲事的老爹,否则谁肯来受这个鸟罪?若不是被团团围住,恰巧你又是个美女,我花大少哪有这心情跟你慢条斯理地闲扯?
想归想,此时怎好与她撕破脸?花天古盘算着说些什么来稳住这丫头,不料话一出口却变得更加不着调:“姑娘莫生气,一生气就丑了,丑了怎好嫁人?敢问小姐芳名,不知妙龄几何,可有婚配?”
花天古这几句平常说惯了,如今脱口而出,登时恨不得抽自个儿一个大嘴巴,暗骂自己死性不改。陈烟玉听他言语轻佻,脸颊微红,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回他,整个场面便僵在那里。花天古看看要坏事,赶忙摇手解释:“姑娘别误会,在下可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在下报了大名,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陈烟玉暗想:此人言语无状,再说下去不知又要说出什么难堪的话来。他们虽来偷船,但那船上都是孩子,岂能当真射杀?还是得问清楚他们的来历才好。想到这里,她眉头一皱,吩咐身边的手下:“这狂徒无礼,给我将他绑上。我要带他到总舵去单独询问。”
花天古本打算还手,但听陈烟玉说要“单独”询问正中下怀。于是老老实实地让对方绑了个结实,任人押往漕帮总舵。
孩子们远远地见对方绑了帮主,一下子骚动起来。武星儿见状,赶忙起身摆手,大声说道:“不许乱动。帮主未回,这里若惹出新麻烦来,岂不误了帮主的大事。”武星儿说罢,求救似的一瞥林山,林山会意起身,对众人解释:“以帮主的才智武功,怎会毫不反抗便被人绑住?我们不用担心,只耐心等候便是,帮主必有办法安然回转。”
花天古自然不知两位少年化解了一场危机,他这帮主此时已老老实实地被漕帮弟兄押到了总舵受审。所谓漕帮总舵,不过是个稍大的院子而已,与花天古想象中神秘阴森的高墙厚堡相去甚远。漕帮弟子们将花天古押到中堂后行礼离开,堂下便只剩花天古与陈烟玉二人。花天古虽被五花大绑,却似到了自己家里一般,径自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盯着陈烟玉微微笑道:“陈姑娘对在下单独问话,不会只是为了告诉在下姑娘的芳名吧?”
花天古这一句话满以为会问得陈烟玉恼羞成怒,谁料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眨了眨大眼睛,笑着回答:“告诉你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叫陈烟玉,是漕帮帮主之女。带你来这里是怕外面人多眼杂,你不方面说实话。你当我是那娇滴滴的大小姐,一句话便给气得死去活来么?”
陈烟玉说罢,看花天古目瞪口呆的表情,狡黠地一笑,接着说:“再说了,万一你不老实,当着那么多人对你用刑,岂不毁了本小姐的形象?”
花天古此时岂止是目瞪口呆了,听这丫头嘴里迸出用刑二字,花天古登时张大了嘴,半天也合不上。陈烟玉看他样子,笑得弯下腰去,好半天才扶着桌面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堂堂的大帮主,刚一听用刑便吓成这个样子,还有胆量来我漕帮偷船么?”
花天古这才把嘴闭上,摇头叹道:“哎,俺不是怕用刑,是没想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一肚子鬼主意。好吧,你要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