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充斥的黄海范围虽然很大,但却只有大概五分之一的面积是水,而且正好分布在四门附近。若是再远一些,就只有茫茫的沙漠和荒野,还有高耸入云的大山。
黄海边缘的令坤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有条不紊地涌出,陆续登上船离去。
入了令坤门,任你是再高法力的飞仙,甚至身份尊贵的一国之君,都得乖乖下马步行。
任何骑兽的使用,在这里,都不被允许。
----当然,身为蓬山公的麒麟与他收伏的妖魔使令是唯一例外。
所以,在这扇门前经常会出现凡人与高位仙人并肩行走的情景。对于这种场面,来升山的人都不会表示出任何的惊诧。人们只是默默地前进,向一个真切的目标----只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所谓的可能性也只是骗骗自己的美丽谎言。
然而今天,一向极有效率的升山人群却似发生了什么异动,速度缓慢不说,竟然一度停止了前进。
……说来好笑,每次名为“升山”的盛典中,有不少不幸死亡的家伙是连麒麟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先喂了黄海妖魔的倒霉鬼,就算逃过了这一劫,也有极大的可能性葬身海底……天帝该不会趁这个机会减少一些十二国里的人口吧?真是如此的话,倒应该好好表扬一下他老人家深谋远虑的环保意识……来“升山”却死在海里,名为“黄海”海水却白得像牛奶一样……似乎常世不少东西的命名真的是没有一点痕迹让人捉摸呢!真不知道起名的家伙心里在想什么?秦越心里暗暗嘀咕。她的拿手好戏之一便是随时随地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站在令坤门前,可以闻到黄海上吹来的海风,略带腥味,让人心旷神怡。
----有回到故乡的感觉。
秦越闭上眼。在昆仑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忽然浮现。
灯下苦读,瞥见书签的会心一笑。
花汁在掌心画出腥香而清晰的纹路。
半夜打着电筒看安妮宝贝,泪流满面。
家里的老猫边晒太阳边懒洋洋地打哈欠。
每次挂上电话后几乎可以杀死一切存在的沉默。
那个高三的夏天,热带地区几乎令人窒息的灿烂阳光。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三张王菲的新专辑,来自于好友们的不约而同。
----我以为我会记一辈子的。
秦越有些涩涩地慢慢咀嚼着每一段似曾相识的过往,仅仅过了两个月,却已经像是几百几千年前的往事了。
曾经有过的一切,如同滑落指间的清澈水滴。
如果挽留,它会腐化;倘若放任不管,它却是一去不回。
----无论是哪个选择,结局都是早已注定的苍白。
一想到自己将在未来的漫漫时光中渐渐忘却这些,她便不寒而栗。
我一直都在有告别的心理准备,但一切发生的时候,却沮丧地发现自己仍然束手无策。她面无表情。面对这样谇不及防的冲击,她没有微笑的力量。
既然无法微笑,那么索性就什么表情都不要有。
----知道和执行永远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一个声音在时空彼端冷冷地说。
这一次,秦越没有任何惊慌。
----朱雀,还有翠张,已经实践了他们的承诺。
自蓬山那次昏迷苏醒之后,她已经找回了一部分记忆,还有力量。
秦越忽然不想离开。
她回忆在网上看过的十二国记同人,那些经历了几百年的感情,真的会像人们希望的那样美好吗?
谁能知道人生的长度?谁知道永恒有多么恐怖?
没有人知道。所以可以幻想,不管那有多么不切实际。
但有谁在乎呢?只要能够得到一时的安慰,很少人注意当下拥抱的快乐中是否有毒。
----我看到沧海桑田的改变,却触摸不到你左边的容颜。
忽然想起这一句歌词,她恍然一笑,倾国倾城。
曾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一切,如今已是咫尺天涯。
但恐惧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后令自己讶然的淡漠。
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如此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一丝讶异。
“你家主上在发哪国的疯?”六太拉着翠张在一边窃窃私语,“不当女王改学忧郁文学青年?看得我一身鸡皮!”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怀疑。”翠张搓搓下巴,“能不能解释为由于环境变化心理所受打击过大而导致老年痴呆?----她已经以这个造型在那里站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六太头痛万分地揉揉太阳穴,“你家那只本来就张了一张极度招蜂引蝶的桃花脸,现在还这么引人注目地站了半天,后果就很……”
他大拇指挑挑后面一堆口水流了一地大晕其浪的雄性动物,翠张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
“……麻烦!”两人倒是异口同声----看来长久受压迫的事实让拥有深厚革命情谊的两个非人类之间的联系由极有默契上升为了心有灵犀。
“而且这个麻烦就直接作用在我们身上!”名为炎挲的妖魔蒲牢抱怨,隐隐的还带有磨牙声,“那群家伙流的口水足够让所有黄海沿岸的城市发水灾!”
其他使令同仇敌忾地点点头。刚才一顿好揍才把那群精液上涌直至大脑代替脑浆思考的白痴打回去,但再强的妖魔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多来个几次……他们活不活得到主上升天的时候还真是个问题。
“……翠张!炎挲!你们怎么这个样子?”终于回过神来的秦越被一干人等的“惨状”吓了一跳。
“你给我闭嘴!”六太终于忍无可忍地向眼前这只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开炮了。“还不是因为你!”
“我?”秦越挑眉,“不至于吧?”
“你说呢?”六太懒洋洋地比了比正在奋力抵抗汹涌而至人潮的众家苦命使令。
“啊?!”秦越干笑。虽然改变了外表,但因蓬山上都是女仙,她一直对自己长相的杀伤力始料不及,谁知道一下山(还没进黄海!)就……
“还不跑?等k呀?”
只见魂归来后的某只动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着延台甫跳上俐角(六太使令之一)的背逃之夭夭,留下一群还在和众多发情期野兽苦苦对抗而谇不及防(或者说是来不及撤退比较合适)的妖魔们。
“哪!”飞翔在半空中,呼啸的风声让六太的话语有些模糊。“戴上!”
他丢了一件物品到身后的秦越怀中。
“什么东西?”秦越接过细看,却是一个透明的面具。材质非金非木,亦不像是常世中较为珍贵的玻璃或水晶,触手柔软,同原来世界里的人造树脂有点相似,却是温温润润的如同一块巨大暖玉,在阳光下隐隐有宝光流动,映得上面的五官仿佛也有了表情。
这是一件连她这个白痴都看得出来来历不凡的超级宝贝,价值连城自是不在话下。但……秦越抬头迷惑地看着六太,把这个东西给她干什么?戴着上街?嫌她还不够醒目吗?
“这玩意儿叫‘想容’,”六太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头也不回地说,“戴上后可以变成你想象出来的任何外貌,包括发色,也不用耗费什么灵力……”
“你别想歪了!”他有些恼羞成怒,“把你那张祸水脸给我遮上----省得一路鸡飞狗跳的!天帝是叫你下山游历,不是让你惹了一堆狂蜂浪蝶跟在屁股后头招摇过市!”
----只是某人色厉内荏的语气怎么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六太,我知道你的好意。”半晌,秦越幽幽地吐出一句,“但这个‘想容’应该是雁国的宝重吧?借给我会不会……”
“得了得了!”延台甫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说借给你就是借给你,哪一个不服就叫他来找我好了!况且----”他脸上浮起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本来我留着它就没有多大用处,至于那个家伙,纯粹是用它到下面去泡妞!”
“六太果然也和泰麒一样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呢!”秦越笑眯眯地说,索性把少年抱得更紧了,“决定啦!我下山游历的第一站就是雁国!”
一阵恶寒从现任雁国台甫后脑刮过。
他有预感。雁国,将会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很……
----热闹……
雁国首都,关弓城。
远远望见的关弓,是一片调和的蔷薇色。细细分辨,各个部分却有着细微的不同。各种各样的色彩混合在一起,不会令人觉得烦躁,反而显得非常悦目而自然。
在关弓山脚下的绿色平原中,这座美丽的城市如同一块巨大而夺目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柔和多彩的光芒。
----所谓的宝光流动,不过如此。
与山顶的玄瑛宫相比,它多了一些世俗的气息,让人感觉更加亲近。
五百年盛世的累积,让它成为十二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裕都市。相比起有六百年繁华的宋国首府,关弓似乎更加具有活力。
延王兼容并包的治世思想使得关弓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建筑,但整个城市却不会因此显得杂乱,反而形成了它独特的魅力。
高约十五米的城墙在高处微微向外倾斜,城墙上是一个个坚固的箭垛,墙厚大约十米,后面是一座较小的女墙。这样的设计,易守难攻。
穿过了城门,映入秦越眼帘的,是一座巨大而繁华的都市。
上好的青石铺成的地面非常平坦,让人走在上面很是舒服。街道很宽,最中间是专供车辆通行的马道,可以供四辆马车同时通过,路中央比两边稍高一点,最低处的边缘有浅浅的水沟作为排水设施。然后是约有五米宽的人行道,它比马道稍高几个台阶,分布在马道两旁。这样的设计能使普通人的行走与车马行驶分开,就算出了紧急状况在马道上纵马狂奔,也不会在心焦之下伤及路人。道边有高大的树木,虽然天气仍有些儿微微的热,游人亦是极多,却因为托了树阴的福,众人走在路上并不会闷热难当。
商店都分布在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大多是二三层的木制结构建筑,偶尔有一两栋砖石的。不论以哪种材料建筑的房子都极高大,窗户上还镶着玻璃,显得很亮堂。建筑的风格极杂,很难判断是东方或是西方,但都美伦美焕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这些店面装修得十分漂亮,门口两边大多站着几个外貌清秀端正的店员,满面笑容地招呼着来往的顾客。
雁国并没有什么矿产,之所以这样繁荣,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持续了五百多年的盛世。大街上的店铺也因此显得有些五花八门,范国的金银首饰,庆国的丝绸茶叶,戴国的玉石珠宝……各国的特产都汇集在这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也经常有一两个旅行艺人(常世里称为“朱旌”的)在路边卖艺,围观的人很多,看不清实况,不过从时不时发出的叫好声音看来,应该表演得不错。
----真有些大唐盛世的味道。秦越暗暗嘀咕。尤其是在眼前这群络绎不绝的行人都穿着古装的前提下。
一路走下来,他们已经穿过了好几道城墙。
开始,秦越还在疑惑与关弓的戒备森严,但听六太解释:这都是“以前”的关弓城墙,某人便不由地感叹雁国的繁荣。
首都居然扩建了那么多次----其他地方就算比不上,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表面的繁荣可以伪装,而商业的发达却是没有办法造假的。
商人是很敏感的动物,若是时局不稳,他们绝对第一个卷铺盖逃命。
虽说爱冒险的商贾也不是没有(比如那位战国第一奸商吕不伟),但大多数商人都是`小心谨慎的主儿,倘若没有长期稳定安全的政局,关弓的繁华程度也不会如此惊人。
不期然想起那个名义上的祖国,秦越心下顿时一沉。
----芳国的街道,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战乱与灾荒的侵袭,只怕早已荒废了吧?
但这样的感伤却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被某个不良麒麟抛在了后脑勺。
“五百年的盛世果然厉害。”秦越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店和接踵摩肩的行人啧啧称赞,“简直可以比上我原来的国家了----人这么多!”
----这句话听在一边知道她底细的六太耳里,总觉得异常别扭。
古代总是以人口众多作为国家兴盛的表现,所以一家生七八个小孩在封建时代其实是很常见的----只是生下来之后养不养得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这里是常世,但依它与古中国极相似的世界观,想必多子多福这个观点应该没有太大出入。唯一可以欣慰的,大概是女人不必担心怀孕生子太多而导致身材变形吧?
想想也真是可怕,一个王居然统治国家超过五百年!如果让历史上那群整天烧香求神炼丹拜佛的皇帝们看到,只怕是口水都要流成几个太平洋。但是真的让他们来这里当王,恐怕不到十年就会被踢下台,更惨一点的……自己国家的前任王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然而反过来说,如果把这种事情原班套在昆仑的历史上----比如,让唐朝的贞观之治或是开元盛世持续个五百年……
结果是一堆千年老妖怪挤满朝堂。秦越打了个寒战。真是有够可怕的幻想。
原先昆仑处于封建时代时的家天下自然毛病多多,但十二国这样由麒麟选择国王的做法弊端也不是没有。例如之前的景王,个人的变态心理与一意孤行就造成了国内众多无辜民众的死伤。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如果是像原来的世界一样凭能力打天下,乱世也就罢了,太平盛世肯定也会有人抱怨为什么自己不是皇亲国戚,空负一腔冲天之志报国之情,却只能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怜白发生----但真遇到了乱世又如何?纵观历史,真正白手起家的皇帝也不过朱元璋和刘邦两个而已!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在于人心的贪婪,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总是有因为自身**得不到满足而怨天尤人的王八蛋----比如升肱之流----把责任往天帝身上推。
再厉害的神仙也无法一碗水端平,让天下的人都满意。
所以还是让民众自己掌握权力的好,这样的话,至少在选择错误之后也没有任何怨言了。秦越有些自嘲地想。虽然这么做的结果往往是更加**的所谓民主。
六太可没有注意到她心中此刻的千头万绪,拉着她就往一家庆国人开的丝绸成衣店里钻,翠张也兴致勃勃地在后头跟着。
----这两个家伙一脸奸笑,明显在策划什么阴谋。只可惜某人一直心不在焉,否则看到了一定退避三舍以策安全。
“你们在搞什么鬼!”被摆弄了半天的秦越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表演河东狮吼,“我原来的衣服呢?!快把我身上这堆东西换掉!!”
“慢来慢来,”翠张倒是涵养极好,笑嘻嘻地把极度不情愿的某人拉到镜子前,“您自己看看,效果多好!”
秦越没好气地瞪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一眼,漫不经心地往墙上悬挂的巨大玻璃镜子一瞥……
镜中的俪人一头顺滑浓密的黑发被松松地绾成了个髻,没有多余的装饰,仅仅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斜斜地插在上面,浓润的翡翠映得她仿佛贵妃出浴,更添几分慵懒迷人。她身上的淡蓝色连身丝绸长裙的精细做工显示它价值不菲。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绣花,但合身的剪裁,还有刻意强调的腰身,再加上画龙点睛的一袭月白色薄纱披肩,将有些偏向中性的五官柔和了不少,同时完美地突出了她如水般的温柔气质。
站在众人面前的秦越,宛如一幅绝世名画,又如同一个遥远而甜美的梦境,自飘渺无极的九重天阙之上,降临人间。
----当然,如果将她赛过毒药子弹的言语忽略的话。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某只妖魔还在得意洋洋地邀功。
“还……可以。”秦越略略呆了一会之后便恢复了神志,却仍嘴硬不愿意承认。
“是是是,属下的眼光确实不好。”一边的妖魔似乎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笑得灿烂无比。“但都木已成舟了……”
“什么木已成舟?”秦越有不好的预感。
----不幸的是,她向来不怎么有用的预感这次却灵验得让她几乎吐血。
“就是……”翠张无辜地摊摊手。“您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我们妥善‘处理’了。”
----看他那副偷腥成功的坏笑,秦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们所谓的“妥善处理”八成是找个垃圾堆随手一丢。
“想必你是不介意这个样子出去罢?!”六太似笑非笑,一副小人得志趾高气昂的德性。
“我是不介意,”秦越皮笑肉不笑,“只是你们可能会比较‘辛苦’一点。”
想整我是吧?故意趁我大意的时候让我换上最讨厌最麻烦的“粽子”型(绑手绑脚的同义词)女装?
“不辛苦不辛苦。”六太不知死活地摆摆手,“我看得很过瘾----真没想到,女人打扮还有这么多学问!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
这帮白痴!看来之前那群发情期野兽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居然还敢把我弄成这样?真是在找死了----外面的人可比令坤门外的多上几十倍!
“你们最好作好运动的准备----剧烈运动。”秦越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们一眼,转身,将一个钱袋丢在从自己打扮完后便处于痴呆状态的店员前,打开店门,走了出去。
不要以为戴上了“想容”就万事大吉----我的杀伤力可大着很哪!
六太和翠张看着秦越别有深意的古怪眼神,不由打了个冷战,却又莫名其妙。
互相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色,他们也跟了上去。
----令关弓城内所有有幸经历过此劫的人永生难忘的一天,就此拉开帷幕。
夜晚,旅店内。
关弓城的灯火通明,夜晚的城市,看上去更加风情万种。
秦越倚在临窗的一张长椅上看书,长发散开了,有一些甚至垂到了地上。
她裸着足,十片小小的趾甲暴露在空气里,粉粉嫩嫩,樱花花瓣一般可爱。
而那双拿着书的柔荑更是骨肉停匀,纤细修长,肌肤白得如同上好的和阐美玉。
单是这一双手脚,便足以让人想入非非,再配上那一对沉浸在书本之中显得灵动无比的眼眸,和不经意流露出的娇媚……所谓的倾国红颜,也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天帝哪跟筋烧坏了让你下山游历!”一边的六太却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思,一张还算清秀的脸扭曲得同苦瓜没两样,“走到哪里哪里就倒霉----简直就是活动原子弹嘛!”
“如果我是原子弹的话你就是爱因斯坦。”秦越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悠闲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刚进关弓城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招摇,你们惹出来的祸就别推到我身上!”
----连秦越自己都没想到雁国国民的热情程度竟是如此之高。她只不过是在关弓的大街上走了一圈,四周就被热情的追求者们围得水泄不通。
最后的结果,与在令坤门前的那场闹剧惊人的相似----使令们化为人身出来解围,而她和六太溜之大吉……就这样还跑了三条街!
因为害怕引起恐慌,两人都没敢让使令现出原身,没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地跑了。
“谁知道关弓的人那么夸张……”六太嘟哝着,倒也不敢再说什么。
说话之间,旅馆外传来嘈杂声,似乎有人在嚷嚷什么,动静还不小。
“你少给我装迷糊!”听见外面的响动,秦越只觉得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收拾----反正也是你的国家不是吗?”
声音越来越大:是有人在唱情歌。听那音量,唱的还不止一个。虽然内容听得不太清楚,调子却也还算悠扬。只是好几个声音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
“雁国的人都这么热情过度?”翠张瞠目结舌,三百年前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才过了多久就变得这么厉害?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对付他们又不能像在令坤门外那样打了再说……”他小声抱怨。
“五百年繁荣的结果就是文化的过度泛滥----外面就是最直接的表现。”秦越努努嘴。“按昆仑的话说,就是物质文明极大丰富之后开始追求精神文明。”
“换成其他国家的人民填饱肚子还来不及,谁还有这个心思玩什么风花雪月?!”秦越有些幸灾乐祸,但一想到本人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对于自己罪魁祸首的身份毫无自知之明),某人的窃笑就变成了苦笑。“不过这也是国君多年‘熏陶’的成果吧?”
凭良心而论,这句话其实再正确不过----雁国国君的层出不穷的风流事迹和他高强的治国手腕,都是十二国中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边六太的神色却是不太好看,至于原因是觉得被揭了老底没面子?还是单纯的不爽自家主上的行为?不得而知。
“话说回来,这也是国家有活力的表现。”看到一边的六太脸色不善,翠张连忙为自家主上补台。“到了春天,年轻人难免冲动一点,活泼一点啦……身为长辈的我们应该具有宽容之心,公正地看待这一切。啊!春天,多么美好的季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讲着讲着他倒是开始诗情画意起来,将一旁神色怪异的两只麒麟视为无物,径自抒发着心中的感慨----只是在场的人怎么看怎么他眼下的举动像雄性动物到了春季就开始依照本能追寻雌性动物并且大打出手四处发酸等行为,简称:叫春。
“……我现在确定到了发情期的不止外面那群疯子。”瞪着眼前已经陷入自我情绪之中对外界根本不做理会的九尾狐,六太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果然是物似主人形。什么锅配什么盖,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有个同人女倾向兼sm女王的麒麟,就有个发春的变态人妖使令……这两个家伙倒是天生一对。如此组合,十二国里就算不是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
最后几句话,某个家伙完全忘了消音,被一边听力极好的秦越听了个正着。
“我----全----部----听----见----了----!”某人的脸色开始狂风暴雨。
“救命啊!”延台甫开始抱头鼠窜。经验告诉他,女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眼前这个家伙严格算起来没人会把“她”丢进雌性动物那一堆里----但就杀伤力而言,她却比一般的女人还要大很多,很多……
一阵台风过后,六太被扁成了标准的猪头。如果立刻变身,只怕就算蓬山最老资格的女仙亲至,也要花三四个时辰才能辨认得出面前酷似野猪的生物属于麒麟。
“真是有够暴力的……这哪里像麒麟嘛!搞不好,她上辈子是饕餮的同族……”猪头开始小声嘀咕。
“你又在说什么?”秦越眯起了眼睛----看来刚刚修理得还不够。
“没什么没什么……等等!”六太忽然神色一正,秦越奇怪地看着他。
只见某位台甫满脸古怪地望着自己,嘴里还不是冒出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看样子,应该是通过使令在和什么人通讯中。
只是那眼神委实奇怪了些,看得她全身发毛。
“有人有急事找我,”终于结束了通话,某人慢吞吞地开了口,“而且……叫你也去。”
“我?!”秦越指着自己的鼻子,“关我什么事?”
“有一件事……不,应该说是有一个好差事,”六太笑得益发奸诈了,“非你莫属。”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笑得活象只万年老狐狸的资深台甫,秦越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哎呀……不说那么多了,快点收拾一下,咱们去退房吧。”六太看着秦越的眼神越发地不怀好意。“不用带什么东西了----那里准备得都挺齐全的。”
“那里?到底是哪里?”秦越一头露水地瞪着眼前的不良资深台甫,这小子神神秘秘的言行举止给人误上贼船的预感。
“你不说清楚,休想要我动一个指头。”撂下威胁之语,秦越好整以暇地抱起了双手,摆出一副不肯善罢干休的架势。
六太与她互瞪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屈服在某人的意志之下。
----秦越怎么看怎么觉得六太那一口气叹得实在很假。
“……好吧。”他挤挤眼睛,“可别说是我说的哟!”
“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说就快说,不说我可去睡了啊!”秦越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欲走,“逛了一天累死了。”
“别别别别!我说还不成么?”六太连忙陪笑,游戏到此为止,再玩下去某人就要发飙了----那后果可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是那里啦!”他手一指窗外。
“哪里?”秦越有些莫名其妙。黑糊糊的一片,谁看得清哪里是哪里?
“关弓啊!”六太还是那个挤眉弄眼的怪像。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关弓城里吗?!”秦越快喷火了,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再这样打哑谜信不信我放使令出来大闹关弓城?!”
“你不用放使令也可以大闹关弓城了好不好?----只要脱下面具到外面转一圈就行了……”六太小声嘀咕。
“你在说什么?!”不幸的是,某人的耳朵一向很好。
“没有没有!”六太连忙撇清。
“是关弓山啦----关弓山!不是关弓城!”眼见自己的生命面临莫大的危机,擅长见风使舵的麒麟以最快的速度招了供。
“关弓山?”秦越为这个始料未及的答案瞠大了眼。
“那上面不就是……王宫?”回过味来的她当场一跳八丈高。“你要我去王宫?!”
“你……脑子没坏吧?”
“好得很!”六太一把推开了秦越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是那个家伙说的!”六太一比窗外。
高大的山脉在黑夜之中模糊成一块巨大的生铁,却在顶上的云海彼端闪烁着一星一星的亮光,虽然微弱,却没有断绝。
果然!自己早该想到的!秦越微微苦笑,能用使令和一国麒麟通话的,也只有王了。
无缘无故地让我进宫……延王----小松尚隆又有什么打算?
----能成为五百多年盛世的缔造者,一定不简单。
他的想法,岂是我一个还没选王的麒麟能猜得透的?
秦越苦笑。
只能祈祷他没有什么恶意了。
----依延王的手腕,若真的有恶意,只怕我也没办法抵挡罢?
我现在离开还来不来得及?奉命下山游历的某只麒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关弓城的灯火依然通明,只是略略灭了一些,看上去有些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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