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前情(1 / 1)

新秀大会一月前。

“师父,此番我入世历练,也顺道回家一趟。等一月后,我自归来参加新秀大会。”沈均衡对着荣玉尊者缓缓下拜,恭恭敬敬的,言行举止挑不出一点错处。

荣玉一双风流眸子向着自己这个弟子望过来。他教导这个弟子也有几年了,这孩子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平时修行也勤恳,但是这种恭敬的态度背后却总透着一股淡漠和警惕,像是养不熟的狼崽子,一直只是在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人,自己的心却完完全全没能融入其中。

荣玉自己是个开放的性子,平时待人也亲厚,他这个弟子软硬不吃,倒是让他难得感到有些挫败。

荣玉和玄峰是天乾宗弟子最多的两位尊者,他们一个是平易近人的老者,一个是风流倜傥的真人,弟子们一般都愿意拜入他们门下。

当时沈均衡被司空礼拒绝后,他倒也没有特别气馁,等了会,见萧竹陵收到了叶洛文的邀请函,他便主动上前,选择了荣玉,向其表明了自己希望拜师的想法。

荣玉对于有天赋的新人,一向是愿意扶持一把的,见沈均衡如此主动,他便顺水推舟,将这孩子收入门下。

只不过,过了十年,沈均衡从孩童变为了姿容雅正的青年,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性子,也不见对自己的师父或是同宗的师兄弟们有多亲近。

倒是有许多师妹师姐对沈均衡表达过好感,不过沈均衡都是一笑置之,对她们依旧是以礼相待。

荣玉最终将沈均衡收为了亲传弟子,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这少年,不过是沈均衡的确争气,他是双灵根,修炼速度不及单灵根快,却硬是用更多的努力和时间弥补了这一点不足。沈均衡在各个方面都不落人后,他的勤奋刻苦在荣玉的弟子中可是出了名的,最后他凭着自己的天资和出色的水平,在同辈中几乎是鹤立鸡群,让荣玉不得不将他收为亲传弟子。

沈均衡在玉衡峰生活了十年,现今忽然说要回家一趟,荣玉倒觉得稀奇。

这孩子在这里十年都没提过一句自己家在何方,如今忽然决定回尘世历练,顺带回家看看,也不知是对他所谓的“家”有无感情。

不过,提及回家的时候,沈均衡一直麻木不仁的表情有一丝波动,青年甚至笑了笑,像是木头里开出了花。

荣玉见他难得有几分迫不及待,眼神里多了几分少年该有的憧憬与向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子其实也有十分在乎的东西。

荣玉不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他一直认为人有牵挂是件好事,若是沈均衡对尘世中的家有所牵挂,那便让他归家也好。

“随你,回家看看是好事。”荣玉眸子灵动,言语中带着几分好奇,“我倒是未曾听你说过你家,你这孩子,究竟从哪来的?”

修真之人,不问出身,只凭机缘。当时沈均衡来拜师,一副小贵公子模样,荣玉第一眼看他,觉得这可能是个俗世富商家的孩子,也没多在意。

毕竟,他收徒,也不看这孩子从何而来,他只是得看看他根骨如何,是否适合跟着他修炼。

事实证明,沈均衡跟着他,灵根契合,修为一日千里,正是他最省心的那类弟子。

“回师父,我在俗世不过一孤儿,有好心人收养了我,我便随他姓沈。”沈均衡潦草说了几句,似乎无意透露太多。

荣玉没想到是这般,但他也疏于多问,便只道了句:“原来如此,那你便去拜访你的养父养母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如今也算出人头地了,得好好孝敬他们。”

沈均衡垂下头,以至于荣玉没能看到他那一刻古怪的神情。

“那是自然,谨遵师命。”

说罢,沈均衡便执剑离开了玉衡峰。

不消一日,他便回到了中平国——这个他被沈北望养大的地方。

当他落地的那一刻,他脸上淡漠无痕的面具顿时崩裂,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眷念。

他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如此清晰,过了这么多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永生难忘。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看着平平无奇的木制令牌,上面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字——“逐鹿阁”。

若是有识货的鉴定师在此,便有可能认出他手上的木牌乃是金蝉木所制,此木天生聚灵,可以作为几个空间的连接媒介。

一般符阵师很喜欢这木头制成的媒介,这对于他们构筑相连的符阵,可是有用得很。

沈均衡走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在咬破手指,几滴鲜血很快渗透进入了令牌中,他展颜一笑,完全没打算止血,反而继续用染血的手在前方灰白的墙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阵法。

看似简单,玄机暗藏。

他手中的令牌很快便不像一块普通木头,其上血色纹路开始发光,和墙上的阵法交相辉映,有种妖异的美。

下一刻,没有任何人发现,沈均衡便凭空从巷子里消失了。

他身子一晃,脚下落地点一变,便稳当地落在了一处大殿中。

殿中不太明亮,只点着几盏人鱼烛,幽幽的火光映照着苍凉的大殿,乍一看四下无人,这里仿佛一个被荒废的陵墓。

大殿四周墙壁上画着无人能懂得壁画,像是某种警醒世人的预言,其上有人有妖也有仙,看着仿佛什么不入流的浮世绘。

整个大殿气氛如此阴深,几乎能让人回忆起最糟糕的记忆。

但是这里是沈均衡的家,对他而言,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你回来了。”

一道平静如流水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里是一道卷帘,隔着帘里帘外的人。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沈均衡一怔,忽然激动地迈步向着那个人走去。

“师父,我回来了,这些年弟子未曾在您左右,不知您可安好?”沈均衡的语气完全变了,虽说依旧守礼、依旧恭敬,却和那种对着荣玉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完全不同。

他是真切地敬仰着这个人,他唤他一声师父,才是真正的真心实意。

对于沈均衡而言,他真正承认的师父,这一辈子,都只会有这么一个。

当年沈北望把他从地狱里带出来,养他教他,虽然不难看出沈北望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沈均衡相信,对于自己,沈北望是真心想收养一个孩子的。

不过等过了几年,沈北望便让他去参加测试大典拜师,沈均衡不太想离开师父身边,但他最不希望沈北望失望,便咬咬牙去了。

沈北望乃是逐鹿阁阁主,他身世神秘,却眼手通天,沈均衡知道这世上魂级以上的尊者是最强的存在,但是沈北望的实力深不可测,沈均衡一直不知道他师父到了什么等级。

逐鹿阁设在中平国,在沈北望成为阁主的短短几十年,逐鹿阁的规模便在私下里快速扩大,很快便成为中平国最大的地下组织。

逐鹿阁掌握着不少上层人士的秘密,无数人想要这组织倒下,但逐鹿阁在沈北望偏偏有万古长青的势头,这些年下来,反倒将更多的权势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表面上中平国还是皇权在上,修仙者为之锦上添花,但背地里,这国家早已是逐鹿阁的傀儡,逐鹿阁掌握着它的秘密、它的死穴,王座上的主人,背地里都得受到沈北望的制约。

沈均衡不觉得沈北望有何错处,也见过他师父手上的人命与鲜血,毕竟权利的脚下都是博弈与胜败,没有什么干净的东西。

沈北望不介意把这些给小小年纪的他看,沈北望总是摸摸他的头,那时他身上甚至还残留着肃杀后的血腥味,他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人,在你面前我从不隐瞒。”

沈均衡一点也不怕这样的沈北望,他从小只觉得自己师父厉害得很,只要师父对他好,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沈北望一点也不怕教坏小孩,沈均衡被他收养,便也在这种畸形的氛围中看着死亡和争斗长大。

他小时候看着沈北望的盟友进进出出,甚至有些人也许只能见到一次。

唯独一个单火灵根的尊者,似乎和他师父交情不浅,那人的名字他没问过,只知道好像是姓秦。

沈北望只需要强大的盟友,无用的存在会被他榨干利用价值后毫不留情地丢弃,沈均衡对于沈北望有种病态的依恋,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强,绝不能让师父丢掉他。

自他儿时从一片血海中苏醒,战战兢兢,害怕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个人把他带回了逐鹿阁。当时沈均衡颤抖着抓住沈北望的领口,一边害怕,一边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恨不得永远也不放开这个人。

自那时起,沈均衡便跟了沈北望的姓氏,也随了他的衣钵,加入了逐鹿阁。

后来,沈北望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跟着一个叫萧竹陵的少年。不论是测试大典还是去往天乾宗求师,沈均衡不过都是为了沈北望的任务,他得看住萧竹陵。

不过,说是看住,其实也没什么用。

因为……萧竹陵他在天枢峰待了十年,别人进不去,他本人下不来,沈均衡只好跟着在荣玉手下学了十年,感觉自己监视萧竹陵就监视了个寂寞。

沈北望总是对萧竹陵格外上心,沈均衡不懂,明明和他一样都是半大孩子,萧竹陵除了天赋比他好一点,到底有哪点值得他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师父如此在意。

他一边羡慕萧竹陵能得到沈北望的重视,一边又有些说不出的嫉妒。

这份嫉妒扎根在他的心里,以至于他第一次在测试大典上看到萧竹陵时,就对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产生了无故的敌意。

“我知他这辈子换了个师父,和叶洛文一起在天枢峰,那里你进无法进入,叶洛文防备心极重,我也无法安插暗桩。”沈北望思忖片刻,却见一旁沈均衡有些落寞的眼神,便知其实现下沈均衡一点也不想提及有关萧竹陵的话题。

从沈北望带回这孩子后,沈均衡小时候一直很粘人,沈北望起初有些嫌这孩子烦人,后来过了几年,倒也慢慢适应了。

这十年他们未曾见面,只是私下里有一些联系,沈北望会问问沈均衡近来天乾宗的动向以及萧竹陵的近况,沈均衡每次报备完,会告诉他自己最近修炼如何,最后总会问候一句师父是否安好。

沈北望自己膝下无子,他便把沈均衡当自己孩子养大,虽然这里面有他的一点私心,不过他觉得无伤大雅。

沈北望虽然也是不知活过多少年岁的人,但皮相依旧年轻,他皮肤苍白,像是多年未曾见过阳光。

他长相本就妖异,眼里隐隐有血色显现,虽看不出实力如何,但看上去并不像正派修仙之人。不过沈北望周身亦无魔气缠身,倒也不像个魔修,小时候沈均衡问过他师父的灵根为何,沈北望笑而不答。

沈北望走上前方的茶桌,那里摆着的不是茶,反而是一壶酒,他随手拾起旁边的酒樽,慢条斯理地斟酒,左右各一杯。

“一月后便是新秀大会,萧竹陵定会下山,到时候你找准时机,将他推下求龙潭便可。至于手段,你随意吧。”沈北望边斟酌边吩咐道。

沈均衡一向听话,也不会再问为什么,他道:“是,师父。”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紧紧盯着沈北望手中的酒杯,那美酒香气四溢,是难得的佳酿。

沈北望不用转身,都知道这孩子一定是馋了。不过沈均衡从小便不会直接表诉自己的需求,他别扭得很,心思还得靠人猜。

“此酒名为天地春,是一个人酿了赠我的,如今你也成年了,陪我喝一口吧。”沈北望将右手边的酒递给沈均衡,他语气轻缓,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个好名字。”沈均衡随口道。他说完这句话,沈北望眼中光芒闪过,却很快隐匿。

他笑着看沈均衡饮下了酒,等待着一个月后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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