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草鞋(1 / 1)

第二天后晌,穆驿在驿站的木板床上醒来,小驿站条件有限,能有一张木板床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对于穆驿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仍是睡得贼香。

昨夜澹台断背着徒弟敲开小驿外墙的大门说要投宿,驿卒一脸的不耐烦,还是驿丞闻讯后赶忙把师徒二人让进门来,开玩笑,半夜赶路的那都是什么人?并为他们腾开了这间柴房,临时搭了一条床板添了一条矮凳,没桌子,凑合了半宿。

穆驿一醒来看见师父坐在一条矮脚板凳上正认真打量着自己的那双破烂草鞋,旁边有堆梳理挑拣好的荒原特产的白草,这种草内含油脂韧性很足,这里的人们常用来生火和编织一些用具。

此时看师父的样子好像是在试着现学给自己编草鞋,在穆驿眼中的大叔师父是那个站在高绝雪峰上与人比武的遥远身影,之后是漆黑荒原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大安然的背影,再后来甚至有奉这个男人为主的心思,如今,此时,那个蹲坐在小板凳上专注地看着自己蹬了好多天的破烂沾满烂泥枯草的草鞋,试着理清草鞋编织脉络的男人是谁?

“师父”,穆驿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澹台断抬起头看见醒了的徒弟正呆呆得看着自己,还有手里的草鞋,立时有些尴尬,自己从小到大除了修炼根本不用在意其他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服侍,更别说编草鞋这种活了,在澹台家草到是也有,可草鞋是真没有。

多少年后,穆驿还会拿师父当初连编草鞋这种简单活计都不会来开师父玩笑,可是每次却都笑的温柔。

穆驿跳下床蹲在师父身边说道“师父,我来编吧?”,澹台断没有答应,只是说道“头绪我已经理清了,我编这只,你编另一只,编好穿上我们还要赶路,等到了前面大的驿城再给你买双布鞋,换身衣服,钱不够了,就不租车马了”。

穆驿点头“师父,我们还是走路吧,做马车颠的屁股疼”,澹台断笑了笑,继续完成那个编了一半的草鞋。穆驿自小就和村里大人学会了编草鞋,因为穿草鞋在地里干活要比布鞋更舒服,而且,村里人被盘剥的厉害,能省下一点是一点,母亲好像出自郁单洲的一个还算富裕的家族,也是自小衣食无忧,而且接受女戒教诲,绝不会轻易把脚裸露在外面,一直就没打算穿草鞋,所以也不会编,最后还是穆驿教会的。

过了一会儿,终于在徒弟几次提醒下,澹台断完成了这只草鞋,虽然卖相不如徒弟编的那只,但穆驿穿上还是感觉很舒服。随便吃了点饭,谢过了驿丞,师徒二人就又上路了。

驿路上都是来往的车马,很是繁忙,其实也因为是正当金秋时节,中土运来的粮食器皿,风炎洲运走的棉麻矿石和药材,都赶上这个时候出货收货。师徒二人没有车马便从驿路上下来贴着路边走,一路上徒弟走的很是轻快,澹台断想起曾在家中书楼读过一本叫《观无量长短经》,说是“经”其实还达不到,书中提到一种呼吸法门和观想法,是道门中只修心不修力的人用来养身养神的法门,族中前辈在书页中留下笔记,说此法可作为纯粹武修前期的调气法门,有活血健体的益处,甚至可以提高修士在炼精化气过程中的转化程度,倒是没有提到实践如何,反正穆驿还没有开始修炼,体内没有炼化的真气,就不会有扰乱气机的危险,不如先教他这个呼吸法吧,至少可以活血健体,这个倒没多大问题,道家传承不知多少年,这个呼吸法一直存在,几乎不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叫住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徒弟,开始传授此法,孩子也用心学,不大一会儿,澹台断有些吃惊,这孩子虽然先天体质一般,悟性也谈不上如何好,但有一点,就是专注,专注的人多数都记性好,当他教孩子呼气和吸气的间隔规律,以及呼吸的深浅的时候孩子照做一遍只能勉强符合要求,可一个小周天三十六个呼吸连贯做下来,只教了三遍,就可以都记住了,仅管做的都不太到位。当然澹台断当初一遍就完成了,可族中很多人据说要练习三五天才能在不参照书的情况下像穆驿这样做下来。

既然可以大致做下来,剩下的就是反复练习了,把握节奏和深浅就只需要练习和悟性了。穆驿一边走在坑坑洼洼的荒地里,一边按师父教授的呼吸法呼吸,这一天都处于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下,呼吸法就是这样,只有完全适应才能如之前那样自然的呼吸。

之后的几天里,澹台断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时不时带着徒弟远离驿路进入荒原,还专门找地势复杂的地方走,饿了就打只野味来烤了吃,也没什么作料,渴了的话就摘些野果解渴,困了就找个背风的地方眯一夜。

澹台断修为有成体质五感都比常人要敏感的多,本来可以用真气神识隔绝夜间寒露,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完全放开,让身体充分感觉天地间的气机游走变化,其实世间大多数修行者都是如此,一来经常用真气神识把自己身体和外界环境屏蔽起来容易使身体变得迟钝,不符合修行要义,这也是为什么修行者明明可以趋避寒霜雪雨,但却大多数情况下很少有人见到他们这么做,这么做的,要么是初学者要么有特殊情况,有的修士甚至冬天穿单衣,也都是为了加深身体对天地的感触;其次,长时间以真气神识包裹身体对真元神识的消耗肯定是有的,万一用的时候不够了那不就尴尬了吗。

穆驿基本每次睡觉都是蜷缩在师父怀里,即使睡前各自睡一边,醒来时还是早就在睡梦中挪了过去。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期间还碰到一些连澹台断也认识的草药,就一并摘了,二人确实不像赶路的,这完全就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其实说起来这样完全信马由缰的游历之前还真没有过。这几日饱览荒原风光,师徒二人心胸都有所开阔,穆驿的呼吸法也变得有模有样了起来。

这一日,终于还是走到了驿城。

风炎洲的驿城只比郡城规模小一些,属于风炎洲二等城池,澹台断出门之前曾仔细查阅所要途径的地域情况实录,其中有提到风炎驿城其实是作为中土王朝在风炎洲屯兵开发产业和中转货品的堡垒,城里犹如中土城市,有各种市场,手工作坊,屯兵卫所,驿官衙门,烟花酒楼客栈。

但从外面看来,真就是一座军事堡垒,护城河以外有交错的独立的木质塔楼延伸到几里以外,两座相邻塔楼间隔有一里左右,每座塔楼上有一名弓箭手,一名旗手和一名刀斧手冰冷地注视着周围,走到城门下,抬头看城门顶,有站岗护卫,箭垛里还有身影晃动,澹台断毕竟祖上出身军武,这些还是稍微懂得的。

城头有一石刻匾额,告诉人们此城名叫“博望城”,属于大周,这一线由北嚣州府延伸过来的驿路都是属于大周,其实,各方势力在风炎洲势力划分没那么明确,彼此交错不说还有各种飞地镶嵌进入他方地盘,为了抢夺矿脉人口什么的,彼此的明争暗斗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有几次还曾出现从中土大规模调动军队混战的情况,这完全是历史问题。

最近有传言,说当初有人故意如此经营,就是为了让风炎洲动乱不堪,而且自从中土各王朝势力稳定下来后,本来有好几次都有希望结束此地的动乱和分裂,可明明大好的形式都被会被一场场无法控制的混战所阻,因为风炎洲大部分地方都是“缚魂地”,而设置的“太乙救苦八门阵”所能聚拢和超度的生魂是有限的,所以几次下来后大家都不敢再想着去统一这块土地,但小规模的杀戮和争端还是从未断绝过。

如果只看表面的话,很多人都会以为是荒族和九渠原部落在从中作梗,因为一个统一在中土势力之下的风炎洲必然会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要知道他们的生活环境可不是一般的艰难;同时也会把控他们与中土世界交流的命脉,这样以后的贸易必然会受制于人,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混乱的风炎洲;而且他们每次大规模进攻都会使各城池关隘的势力四散躲避或抱团抵抗,这样也就间接促成了如今风炎洲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甚至彼此交融的现状。

可事情真是如此吗?和大周朝廷关系密切的澹台家属于大周最顶尖的那一撮家族,家学渊源势力关系纵横交错,澹台断自然知道很多不能公诸于众的隐秘和天机。其实不光是风炎洲现在无法得到解决的混乱局势,千年前那场发生在此的绵延后世的大战,还有这个莫名出现的“缚魂地”,以及五百年前和十年前两场让大周老贵族以及修行界损兵折将的“封魔之战”,都透露着太多蹊跷和别有用心,这不是荒族和九渠原能做到的,以他们的秉性也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而且他们也是被人算计的对象。

自从千年血战之后“太乙救苦八门阵”建造完成,据说大概每五百年“小灵境”就会因为不堪重负爆发一次。五百年前第一次爆发使得人们终于看清那根本就不是小灵境,而是“修罗场”,被八门大阵收拢进去的众多魂魄在等待超度的时候渐渐展现出吞噬和成长本能,就像养蛊养獒和养修罗,他们开始彼此吞噬厮杀以求得生存和强大。

当年有天道修士舍身进入,才发现了这些问题,而且里面似乎已经开始形成诸多割据一方的势力,其中修为高绝的鬼类开始联手构建联通冥界的稳定通道。都知道鬼类天然会被人间生灵吸引,一旦这个通道可以使鬼类自由进出,那一定招来更强大的鬼类,而他们冲破大阵的时候必然会为祸人间,到时候这方圆六千里风炎洲会成为鬼域,谁又能保证这“缚魂地”还能束缚住他们?

更为要命的是**的规则会被打破,因为正常情况下人界通往冥界和冥界通往人界都是单向的,而且只能是死去的生魂和新转世的胎灵,一个口子不但能进还能出,虽然两界的本源法则会形成对人和鬼魂的限制,但谁又能保证天地两界法则因为这个特别的通道而不会更改?

不过这也只是修士们的猜想,其实按照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先贤探究所得,修真大能们普遍认为“小灵境”的那些鬼类打通两界通道是无稽之谈,即使世间所有的天道修士联手也无法改变天地间的法则,更何况是几个人为制造出来的鬼类。但这个“小灵境”必须要得到解决,第二次爆发刚在十年前被封禁,惨痛的记忆犹在,而且因为这个“缚魂地”的存在使得人间凭空多出一块“斑疮”。

天与地是彼此映照的,地上出现这样的斑疮会影响天地间的气机循环,天道会变得模糊,地道会变得混沌,进而影响到人道,使得人道混乱无序纷争不断;因为天道模糊,修士们难以感应,更别说天人合一,因此力量会越来越弱,甚至无法白日飞升,再往小了说会影响天地气候征兆,天灾变得无序,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修真界对此的主流看法是先解决风炎洲“缚魂地”的问题,这样“小灵境”就不会是难题,也能把这块斑疮彻底清除。距史料记载,风炎洲在千年大战之前只有个别很小范围的地域能够束缚灵魂,开始大范围束缚灵魂的时间应该是大战爆发前的一百年内,也就是说肯定经历了什么变化才造成了这样的现象,大多数人认为是有人故意对六千里风炎洲做了手脚,而且一些迹象和线索也证明了这种可能性很大,因此解决的办法可以分两个方向进行,一是找出动手脚的那些势力,控制消灭;二是研究透“缚魂地”的原理加以破解。但从目前来看还需要契机,也需要不同力量的协作,现在还不具备条件,只能继续研究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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