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243年5月17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下城区,斗犬街外围
在杜拉拉被击倒过后过了长达数十秒时间,新教的士兵们才缓缓开始意识到那名狂战士是真的无力再战了。紧接而来,一股莫名的焦躁与不安开始在人群中传播而开,原本从各自的掩体中冒出身子的武装猎兵们重新躲入了房屋中消失不见。他们仍试图继续进行战斗,但是在亲眼目睹眼前的这名敌人是如何毫发无伤地干掉狂战士杜拉拉之后他们对于这场战斗的信心却难以抱有太大希望。
“各单位准备,自由挑选射击时机,务必要把他拖在这里。”
缓缓调整呼吸使自己的心脏平静下来,这支武装猎兵小队的小队长给自己的部下传达了命令。他们这支小队原本是为了掩护正面战斗力超群的杜拉拉而特地调遣给她的,但是在身为核心的杜拉拉失去战斗力的现在,指挥权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虽然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不要。
站立在街道中心的林德仿佛察觉了什么似的,突然将视线转向了他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地方失误导致了对方察觉到了他的位置。但是对方随即将视线转向了其他方向,明明还只是一名孩子,但是从他身上所感觉到的危险性却使得从鬼门关前闯过的老兵都为之不安。
男孩缓缓地环视着四周,在四周那些杂乱无章的建筑群中所隐藏的士兵们也在凝视着他。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分离。
(真是个怪物……)
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猎兵小队的队长缓缓地从抽出了腰间的急救包里头抽出了个只有小指一半粗细的试管,在试管中所盛放的液体呈现出一种宛如鸡尾酒一般混杂的火红色。
——最后的火焰,这是这个药剂的名字。与急救包里头其他的救命药剂与纱布不同,这是一个杀人药剂。它的效果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人生中最后的火焰,这朵火焰不但燃烧自己,同样也燃烧敌人。喝下它之后人体原本为了自我保全而设立的所有限制会被打破。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在背水一战之中被敌人杀死,也可能是在战斗的过程中被自身破裂的血管与肌肉送下地狱。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够在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之前击败敌人,然后找上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动都不敢动地等到药效结束。
他仰头喝下了药剂。对方已经发现了他,虽然对方试图隐瞒,但是从战场上与死神无数次擦肩而过所留下的直觉还是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死神那惊鸿一瞥的声音……不单单是他自己,剩下的人们也被他察觉了……仅仅只需要扫上一眼,他们的藏匿根本无处遁形。
男孩向他冲了过来,隐藏在四周的士兵们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他射击,超过十把线膛枪所组成的火力网在互相默契的配合下交错成了一道毫无死角的死亡屏障。
但是这根本毫无作用,男孩没有理睬那些用于封锁空间的威慑性射击,他毫不犹豫地向小队长的位置冲刺,高高跃起避开了原本瞄准下半身射击的发子弹,只有原本瞄准着他的上半身的两发子弹尚还锁定着他的身影。
黑戒从半空中划过,原本瞄准头部与胸部的两发子弹被二分为四,破碎的弹片在苍白的刀光中飞舞而去,男孩继续冲刺。
隐藏在暗处的猎兵们拔出了备用的手枪,虽然他们用到的机会不多,但是在这个距离内他们依旧可以百发百中!
但是在他们开枪的瞬间,宛如未卜先知一般,男孩停止了脚步。然而这一切对于暗处的猎兵们来说已经来不及了,扳机已经扣下,夹着燧石的击锤已经在敲下的途中,所有人都没能再这一瞬间反应过来,超过十发子弹从男孩身边擦过,命中了他身前的空地。
但是这一切对于身为目标的小队长来说已经足够了,药水的效果就像它的名字一般炙热无比。顺着食道一路进入内脏,这短短的时间已经使得药剂开始缓慢生效,火热感开始一点点向四肢传递,心跳无可抑制地暴戾起来,就像是要突破胸膛的束缚一般嘶吼!
他主动向着男孩跳了过去!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边还有曾经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只有在他离开自己的掩体将战场转移到视野更为宽阔的外面时他的战友们才有可能对支援到自己。
但是男孩并没有乘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迎上对方,在刚才的瞬间开枪的人只有十四个,还有最后一道目光芒刺在背地死死盯着他的行动,只要他胆敢迎上去那么就必然落入对方的陷阱!
但是林德不迎上对方却并不代表对方不会迎上他,那是足以与经过了强化魔法加持的魔法师比拟的速度,但是此刻在周围却还有一名枪手在等待着时机!如果他不能速战速决的话那么等待着他的将是整整十五名枪手的交叉火力!真实之眼仅仅是使得他对于时间的观念产生了变化,使得他在同一时间内可以思考更多的事情,并没有使得他的速度有质的提升,想要在一名敌人的纠缠之下避开另外十五支燧发枪的射击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太过勉强了一些。
二者的第一回合交手仅仅只是双方的一个擦肩而过,虽然在药品的帮助下他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与一名上位魔法师交手,但是无论如何,士兵出生的他还是缺少与魔法师在冷兵器方面的交火经验,他所倾向的依旧是在面对普通人时利用加速与体重在力量上压倒敌人的方式,这也使得他的败北成为了一种注定的事情。
仅仅一瞬间,对方识破了他的想法,一股直接来自于侧面的踢击破坏了他一往无前的姿态,如果这个时候对方在迅速稳住姿态之后对进行反击的话此刻完全失去了平衡的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男孩并没有进行反击,因为一名新的敌人突然间进入了战场,那是另外一名武装猎兵,他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燧发枪当做钝器的一记锤击使得正试图从踢击中恢复姿态的男孩不得不放弃对他的攻击将这一记攻击架了下来。
而这也给他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因为用黑戒架住来自头顶的攻击的缘故,此刻男孩的侧腰位置完全暴露在了从踢击所造成的失衡中恢复过来的他的眼前。不顾自身依旧因为对方的踢击隐隐作痛的腰部,他借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扑了上去。
而同时,一直都留着最后一发子弹的那名猎兵终于在这个时机射出了决定胜负的一枪。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击。每秒钟接近三百米的炼金弹头,与每秒钟达到数十米的刺击。两种致命的攻击在这个时候几乎同时到达男孩的身边。
倾尽全力的刺击被挡住了。男孩没有足够的时间收起架在头顶的黑戒,他直接用手肘与膝盖夹住了这名队长倾尽全力刺来的利刃。在魔力的强化下,锋利的刀刃丝毫不能寸进。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在对方抵挡住了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时,对方已经无暇再去抵挡最后的一发子弹了。特殊的对魔力炼金弹头会击穿他用于防御自身的术式,然后将内脏撕破。魔法师虽然与人类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在自身的脆弱性上与人类却是一般无二的。
男孩偏了偏头避开了子弹……根本无需回头,他就知道子弹会从什么位置射向什么位置……就像一个寄居在人们心中最深处的魔鬼,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倾尽全力的挣扎只不过是给对方徒增乐趣而已……
“看见了吗……?这就是‘时间’的魔力。整个世界上除了图兰西朵以外的第二个掌握‘时间’的人。在他的眼里你们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蜗牛一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简简单单的一刀,可能蕴含的是在我们的意识中长达数分钟的思考。那是将智慧融入在战斗中的方式,我们附着在本能上的经验在他的眼前就像是婴儿一般简单无力。从某些方面上看他甚至比图兰西朵还要危险。”
在战场中的战斗陷入了最后的gao潮之时,没有人意识到,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名老人正在观察着这场战斗。
“需要去干掉他吗?弗兰克议员?”白衣的贵妇在老人的身边问道。如果有人对于新教稍微熟悉一点的话,那么就会惊愕的发现在这个无人理睬的贫民区里头竟然同时出现了包括一名“议员”和一名“七英雄”之一的白皇后两名新教的领导阶层!这样的人数无论如何都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教国下辖城市可能出现的人数了。用更加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不了,就这样吧,我们先撤离这里。你带回来的那个男孩虽然足够珍贵,但同时却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总部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如果不放下他的话我们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圣主教会的猎犬们找出来的……”老人摇头感叹道:“说道底还是我们太弱了啊。”
“……对不起,弗兰克叔叔……是我疏忽了。”白皇后桑妮亚轻轻低头道。
虽然身为名义上新教的最高层,同样是精神上的象征,但是女性还是保持着对于老人的尊敬。在新教内部的决策层是被称作“议员”的这么一群人。他们是负责传播新教思想的“传教士”的顶头上司,正因为他们对新教最为重要的“传教士”们的影响力才使得他们得以进一步影响到整个新教。与死了一个就重新选一个的“七英雄”相比,他们才是整个新教最重要的骨干。
“心是好的,希望下次能够吸取教训吧。”老人缓缓抬头叹息道。
最后,他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