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德顺手中的纸杯子,不知不觉中被他捏扁了,他自己却没有发现,依然习惯性的举起杯子,凑到嘴巴上想喝水,可是杯子里的水已经没有了。
于大宝及时的走过去,拿起保温瓶,又给他倒上了,并交代了一句:“慢点喝,有点烫!”
汤德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七手八脚的把尸体又装入了蛇皮袋子里,抬到大陡坡附近,又扔进了草丛中。天亮后,被老王发现了,他报警了,你们公安局就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猪肉呢!看见你们我就害怕,所以我就出去躲了几天,本以为风声过去了,你们也不会整天呆在村子里,我们就回来弄猪肉,谁知还是……”
“事情的完整经过就是这样的,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们真的没有杀人。你们警察去调查的时候,我就想跟你们说清楚了,可是我怕你们不相信我,而且我们还偷了那么多的猪肉,也不想坐牢啊!”
“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已经坦白了,警官你可要手下留情啊!人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汤德顺低声下气的哀求道。
听完嫌疑人的供述,于大宝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大脑急速运转起来,他无法确定汤德顺所说的是否属实。
好在可以以涉嫌盗窃罪,先行对其采取刑事拘留措施,就算他说的是假话,他也逃不掉。
“嗯!”朱莉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对于你的供词,我会去进一步核实,如果你所交代的都是事实,我会在《起诉意见书》上注明你的态度的,相信法官会酌情从宽处理的,但是如果你欺骗我们,你放心,我有办法治你。”
朱莉娅说完这些,自己都忍不住吐槽:法官两张口,向来是吃了原告,吃被告,能否从宽处理,都是钱决定的,而不是认罪态度。
朱莉娅记录完口供,就来到另外两间审讯室内,找同案人铁柱和狗子对质。
铁柱和狗子开始还死鸭子嘴硬,搞死不交代问题,派出所民警的审讯技巧比朱莉娅差了几个档次,又是出工不出力的工作态度,所以一直没能拿下两人的口供。
对此朱莉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审讯本就是一门大学问,并不是每个警察都懂得讯问技巧的。
进入审讯室后,朱莉娅将汤德顺的供词往办公桌上狠狠一摔,冷声道:“汤德顺已经老实交代了,你看着办吧!有种你就对抗到底,看看到最后,谁被判的最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铁柱和狗子震慑住了,接着两人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啦的承认了十余起扒车盗窃案。
派出所的民警们听得目瞪口呆,再看朱莉娅时,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从来认识她似的,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警居然是本县公安局的人。
其实,几乎所有的罪犯,都有这样的现象,算不上是定律,但却普遍存在:一人作案铁门;两人作案木门;三人作案没有门。
团伙犯罪中,一旦有一个人交代了,其他人大多会放弃抵抗,一是因为他内心认为对抗已经毫无意义;二是他生怕别人坦白了,得到从宽处理,自己死扛到底会加重罪行。
罪行没有暴露之前,大家都是铁哥们,一旦面临法律惩处的时候,再好的哥们,都不如少判几个月徒刑来得实在。
如实坦白,主动争取从宽处理,承担自己该担的责任,就是非常讲义气了。
现实中,大多数团伙犯罪被捕之后,都是相互推脱责任,极力把主要犯罪行为按到同伙的头上,让别人变成主犯,同时尽量避重就轻,使自己成为从犯。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囚徒理论”。
经过一番仔细的核实之后,三人的口供细节基本一致,朱莉娅基本可以断定汤德顺等三人交代的都是事实,集体串供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以他们三人的智商,就算串供,也不可能把细节想的如此一致。
既然倾向于尸体是被汤德顺从那辆货柜车上偷下来的,那么自然要想办法找到那辆货柜车了,可惜的是汤德顺他们偷东西的时候,是不会去记车牌的。
他们只知道是一辆超大的货柜车,汤德顺等三人连颜色都说不清,有的说是绿色的、有的说是蓝色的、还有说是墨色的,毕竟是晚上,确实也看不清楚,而且他们三人的重点是盗窃,不是观察车辆。
查看1月23、24日两天的110报警记录,并没有接到有人报警运输货物被盗窃一事;大陡坡那段路属于石门镇派出所辖区,那晚的值班人员也没有接到相类似的报警。
想想也就是释然了,运输的尸体被盗窃了,司机自然是不敢报警的。
最后朱莉娅对汤德顺三人做了指纹和血样采集后,就把他们交给派出所处理了。
张红社很高兴的接手了这个团伙盗窃案,他忙前忙后的就是为了啥?有了这个案件,他年底的工作总结就不至于全是假大空了,不但多了一份评先评优的资本,以后吹牛逼也有了值得一说的话题。
次日,天刚亮,一夜没有休息的朱莉娅顶着黑眼圈,和于大宝一起来到了国道的收费站,这个被称为最文明的劫道者的地方,此次终于发挥了作用。
通过收费站的监控录像,朱莉娅看见1月23日晚上,共有三十多辆大货柜车经过这里。
经过仔细一番仔细的筛选甄别,朱莉娅找出了五辆可疑车辆,再调阅车管所网上的资料后,最终锁定了一辆牌照为“D23657”的货柜车。
朱莉娅和于大宝回到县公安局,给冯大队长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然后申请差旅费,要求出差到海城市去调查那辆货柜车的情况。
对此,冯大队当即给予了批准,只有案件破了,才能显示出他业务精通,指挥若定的管理能力,同时说明他带领的队伍是一支敢打胜仗,能打胜仗的优秀刑侦精英。
手下是精英,作为精英们的领导,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相反,若是案件久拖不破,他的政敌们必然会制造舆论,说他领导无方,办案无能之类的话。
要知道盯着刑侦大队长位子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他一天不下去,别人就一天无法上位,所以别看大家见面都是谦谦君子,相互打招呼时,一个比一个热情,但是各自的内心想法,也都心知肚明。
每当发生重大案件的时候,都有一大把眼珠子盯着看,不是关心案件是否侦破,而是在看笑话,其中一些人则是在寻找攻讦他的机会。
政~治斗争是实力相当者之间的事情,朱莉娅档次差的太多,所以不关心,更不感兴趣,她一门心思都在破案上,说好听点是使命感、责任心。
说白了就是她不成熟,过于天真了。
于大宝和朱莉娅不顾劳累,当天夜里就坐火车赶到了海城市。
在海城市,朱莉娅是没有执法权的,她做任何调查都必须要经过当地警方的同意,所以尽管于、朱二人心急如焚,但是夜里也没有办法开展工作。
因此他俩只得找了一个很便宜的小旅馆,先住下了。
出差的食宿标准是根据级别来的,朱莉娅是办事员,于大宝是协警,就他俩的档次,只能住最差的旅馆,吃大排档,并不是他俩不想住在高档宾馆里吃大餐。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两人准时来到海城市公安局,公安内部有一句话“天下刑侦是一家”,意思就是说全国刑侦之间的相互协作很友好。
大多数的情况下,也确实如此。
两人找到海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朱莉娅出示了介绍信,当地警方立刻派人协助朱莉娅和于大宝展开工作。
于、朱二人先调阅了“D23657”货柜车的详细资料,以及车主的住址和手机号码,然后找到了车主。
一切都还算顺利,协助人员开了一张《询问通知书》,通知车主到刑侦大队接受询问。
车主按时来到了指定的地点,这是一名三十一岁的中年男子,头发又脏又乱,暗黄色的脸堂上挂满了疲惫,精神头很差,走路都软踏踏的。
“不是纵欲过度,就是经常透支体力。”于大宝暗自在心中给他做了个评价。
车主一听是两名外地警官来询问自己,他似乎心中已经有点数了。
“我们是曲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侦查员,这是我的证件,现就相关案件的情况,对你展开询问,对于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有权拒绝回答,同时你有权用本民族……”
朱莉娅先是说了一番套话,也就是所谓的《权利义务告知书》,这是每次询问必经的程序。
“我知道了,警官!有话你就问吧,我会如实说的。”车主老老实实的回答。
“姓名?”
“唐风。”
“性别?”
“呃!男!”唐风怔了怔,几乎所有人在被问到性别的时候,都会不自然的愣一下,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句经典无比的废话。人都坐在你面前了,难道你还分不出男女?那你还当什么警察?当然金星不再此列。
“身份证号码?”
“……”
“家庭情况?”
“……”
“以前有没有受过刑事或者行政等处罚?”
“没有。”
“D23657这个车牌是你的吗?”
“是的,我就是靠开这辆车生活的。”
“前些日子你有没有运输猪肉经过曲阳县?”
“有这回事,是夜里运输猪肉的,还被人偷了,我因此赔了2万多元钱。”
“你把此事详细经过说一遍。”
“好的。”
唐风点了一根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抬手理了理有点凌乱的头发,然后开始叙述被盗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