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被惊醒后,薛红霞将此事叙述了一遍,不但没有得到他的宽慰,还被他抽了一巴掌。
“妈~个~比的,神经病啊!尽说丧气话,女儿肯定活得好好的,你吃~屎了?整日里想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没有人相信她,薛红霞崴在床上,默默的流着泪。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她从衣柜拿了几件程雪云平时喜爱的衣服,就独自出门了,又到镇上的冥器店里,买了一些纸质的衣物、轿车之类,然后找了一个十字路口。
在交叉点上,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她一边烧,一边念叨:“雪云啊!妈妈给你送衣服了……”
做完这一切,她就坐车来的了公安局,想要找领导,寻求帮助,谁知却被值班民警给拦住了。
因为连自己家的人,都不信她所说的话,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敢跟朱莉娅提及女鬼一事。
若非朱莉娅主动发问,此事或许就会永远的烂在了她的肚子里。
听完叙述,朱莉娅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程雪云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135XXXXXX”
“有没有正当的职业?”
“她在县城里的一家保险公司上班,春节放假才回家过年的,平日里都在县城。”
“她有没有对象?”
“没有,她年龄也不小了,我还催过她几次,让她赶快找对象结婚,她说缘分没到。唉!真搞不懂她,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不就是两个人过日子吗?依我看忠实厚道就行了……”
“她是否曾经谈过对象,后来分手也算,或者其他方面与感情有关的纠葛之类的。”
“她从来没提过跟谁谈对象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吧!孩子大了不由娘,现在的年轻人……”
“她是否和他人有矛盾?诸如仇恨之类的?”
“不清楚。”
“她是否和他人有债务关系?她个人的收入如何?”
“不清楚……”
“她的人际关系。”
“……”
朱莉娅将所有可能性都仔细的询问了一遍,做了一份《询问笔录》,让薛红霞签字画押之后,又交代她迅速回去找一张程雪云最新的照片递过来,同时让她回去好好找一下程雪云的身份证。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
朱莉娅开始思索该从何处下手。
按道理说,应该先查询程雪云的手机通话记录、QQ、微信等等之类的信息,说不定直接就能从手机上突破了,可是朱莉娅无权如此操作。
理由很简单,因为不符合规定。
对于失踪人口,公安部是有明文规定的,只有七种情况可以立线调查,立线比立案稍微次一级,不在《刑事诉讼法》范围之内,是警务部门的内部规定。
不立线,就不可以使用非常规的技术调查手段,更不可以查看他人的电话通讯、信息之类的,否则就是侵犯他人隐私权,属于违规行为。
程雪云失踪一事,不在七种情形之列,不可以立线,所以那些快捷方便的科技手段,暂时不能借用,只能使用老一套:走访调查。
类似于她这样的情况,若是其他警察来接手处置,通常都是做一份简单的询问笔录,登记在案,把资料上传到公安内部的失踪人口系统,警察的职责就算尽到了。
不过朱莉娅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她有一股极度的追求真相的欲~望,几乎成为强迫症了。
不论她接到的事件、案件,都会竭尽全力的去查处,她总是妄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弄个水落石出。
思索了一番,朱莉娅决定去把程雪云走失的路线,亲自走一遍,顺道再去找她舅舅询问一些情况。
这是目前她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举措之一。
下午上班后,朱莉娅来到了辛大队长的办公室。
“我想去界牌镇实地调查一下,你看,派谁开车送我去合适?”
一听到朱莉娅这话,辛大队长心里别提有多腻歪了,类似于此类事情,随便交给谁办理,都是例行公事的走一下过场,说些好话给报案人听,糊弄过去就结了。
即不违规,自己也落得舒坦。
唯有这个令人生厌的朱莉娅,她只要捡到一根鸡毛,就立刻当成令箭来使。
可是辛大队长再气,也不能说反对的话,因为这是工作,是职责。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哎呀!人民群众的事情,都是大事,不过呢!下午所有的警车都有安排了,先等等吧!等车子有空了,你再去调查也不迟。”
对于这个结果,朱莉娅是早有预料的,因为办公事,用警车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她才来试探一下的,其实她内心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
像杀人碎尸那么重大的案件,在办理的过程中,尚且无法做到时刻都有警车可用,何况此类成年人失踪的小事呢?
“既然没有车,我就自己坐车去吧!只是公交车都没有票据,如何报销车费呢?”
“哦!这样啊……”辛大队长捏着下巴,不紧不慢的说,“要不你就开一张办公用品发票,到时候我签个字就行了。”
得到了这句话,朱莉娅起身就走了。
别看她干的都是公事,并不是所有的钱,领导都会同意签字报销的,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属下借办案的机会,虚开发票,报销假账。
在这个方面,领导们无比的认真负责,宁愿误判一千张真实支出,也不放过一张虚假票据。
也别看冯大队长整日把警车当做私家车,可所有的开支都能出公家账,不服不行。
权利是美妙的,何琛的追求没有错。
不是所有警察都有资格腐败的,最起码像朱莉娅这样的办事员就没有机会。
之前办理碎尸案的时候,她和于大宝在海城市的一些开销,诸如买水果、矿泉水之类的,就因为没有发票而没能报销,只好自己赔了。
所以朱莉娅才刻意来找辛大队长明确一下的。
从县城前往界牌镇,坐城乡公交车,只要半小时左右。
当朱莉娅来到绿亭村的时候,已经十五点三十分左右了,她按照薛红霞给她指的路线,独自一个人出了村子。
据村民们说从绿亭村到水坝村,大约有三、四里路。
朱莉娅心中估算了一下,半小时就能走到了。
翠绿的群山一望无际,山道崎岖,但还算平整,摩托车通行没有任何问题,轿车是绝对上不来的。
路的两侧都是参天的古木。
春分已经过了,光秃秃的树枝上,生出了米粒大小的嫩绿新芽。
一些早春的花儿,已经急不可耐的钻出了泥土,展开了笑颜。
鸟雀在树枝间追逐嬉戏,欢快的叫声,使得寂静的森林多了一份生气。
整日里呆在机关单位,看着一群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朱莉娅的精神上一直都是很疲惫的。
此刻,抛弃名利之心,全身心的亲近大自然,她才突然发现,或许这才是她追求的生活。
当然,前提是,这里要足够安全才行。
为什么如此说呢?
因为根据朱莉娅的实际办案经验,荒郊野外,偏僻少人的地方,往往都是案件高发之所。
她有时候觉得,达尔文说的是对的,人就是猿猴进化来的,所以每个人的身上都具有两种性格:一种是人性,表现为善良、仁慈、怜悯、互助;另一种是兽性,贪婪、自私、利己、凶残。
就拿这个空旷幽寂的山林来说。
她独自在这里行走,其实并不安全,危险不是来自于森林中的野兽,而是人。
人之所以会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那是因为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若是在四下无人,或者深更半夜的时候,人类性格中的兽性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她多年办案的体会,并非是书上的理论。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朱莉娅看到了一条小河,宽约三米,流水淙淙,飞珠溅玉。
河上有一座独木桥,走在上面晃晃悠悠的。
过了桥,又前行了二十多分钟,朱莉娅才走出了山林,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个村庄,这就是水坝村。
来之前,村民们都说,绿亭村到水坝村只需半小时,可是朱莉娅亲自走了一趟,花了四十分钟,中间误差十分钟。坐在家里办案,和实地调查的区别,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进村之后,朱莉娅找到了程雪云的舅舅薛红~军家,出示了警~察~证,说明自己来意之后,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别忙活了,我自己带着水杯呢!你坐下来,我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你。”朱莉娅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笔和纸。
薛红~军将朱莉娅的水杯倒满之后,坐到了她的面前,腰杆挺得笔直,双臂自然下垂,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是规矩。
“先把你的家庭情况说一下。”
“我家一共四口人,老婆、儿子、女儿、以及我本人,儿子和女儿都已经结婚了,他们都在县城里做小生意,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
“大年初五那天,程雪云几点到你家的?又是几点走的?在你家的这段时间,都做了哪些事情?午饭吃的是什么?诸如此类的事情,你回想一下,越仔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