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红~军仔细的思考了几分钟才说:“那天她大约在上午九点多钟到我家的。当时我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也都在家,所以雪云来了之后,他们年轻人就聚在一起斗~地主了。一直玩到吃中饭,饭后又继续打牌,大约在下午四点多钟吧!雪云说要回家。我让她在我家住一夜,明天再回去,她不愿意,她说跟她妈说好回去吃晚饭的。”
“我家女婿夏斌担心她一个人走山路不安全,就送了她一程,小夏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他说不放心,一直把雪云送到了绿亭村村口。”
听到这里,朱莉娅的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夏斌说的是真话,为何程雪云都到了村口了,却没有回家呢?即使有急事要办理,也应该回家说一声吧?
夏斌的话明显禁不起推敲。
那么问题就来了,夏斌为何要撒谎呢?难道程雪云失踪一事与他有关?
“打断一下,是夏斌主动送程雪云的,还是程雪云要求他送的?”朱莉娅皱着眉头问。
“这……”薛红~军有些为难,“我不能确定,这要去问小夏自己。”
“嗯!你继续说。”朱莉娅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大年初六,孩子们就回县城做生意了,家里就剩下我和老婆子了,到晚上的时候,雪雨打电话给我,问我雪云怎么还没回家?我这才知道此事。”
“我得知雪云失踪的消息后,差点急死了,她是我亲外甥女啊!是我亲妹妹的女儿,我怎能不担心呢?关键还是从我家走失的,你说我以后还有脸见我妹妹吗?几十天了,居然没有一点音信,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薛红~军神情苦涩,浑浊的眼珠子中满是担忧之色,黑黄的老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也遮挡不住焦虑之情。
朱莉娅一边做记录,一边偷眼观察,心中暗自判断:他的神情不像作假,所言应该可以相信。
“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事暂时还没有定论呢!你尽量往好处想。以前我曾经接到一起女子失踪报警,半年之后,失踪女子自己回来了,还挺着个大肚子,原来是跟人私奔了……”朱莉娅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其实她自己内心都不相信这是一起私奔事件。
“初五中午,你们家做了哪些菜,能想起来吗?”
在实际的办案中,问话向来都是越细致越好,吃饭、喝茶、嗑瓜子、袜子的颜色之类的,看似无用的废话,极有可能对案件的发展,起到关键性的推动作用。
这些都是朱莉娅的办案经验,书本上是没有的,警校也不教授此类内容。
由于时间间隔太长了,朱莉娅没有指望薛红~军能想起来,只是出于职业习惯,随口就问了。
谁知,他居然真的还记得。
“我记得很清楚,都是一些咸货,咱们山里人,也弄不出什么好饭菜,比如……”
“不要比如,实事求是,记得的就说,不能确定的也要说清楚……”朱莉娅郑重的提醒到。
细节上的东西,必须要保证准确才能起到作用,若是虚假的,或者模棱两可的被当真了,反而会添乱。
“嗯!”薛红军点了点头,略微沉思了一下,“腌制的猪耳朵、猪舌头、獐子肉、野兔、野鸡……猪是自家养的,年前杀了腌的,野味是我在山里……打……打的……”
说到这里,薛红~军的话有些不自然,华胥国不允许百姓持枪。
很明显,他有枪,还进山打猎了,事实上他的行为已经犯法了。
由此可见,他是真心实意为了配合朱莉娅的工作,可谓是有问必答,而且做到了详细细致、实话实说。
对于他非法持有枪支一事,朱莉娅恍若未闻,她清楚的知道,几乎每一户山民家里都有土制的火铳,他们也经常进山打猎,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这些事,她管不了,只能装作没有听见。
“只有一个青菜蛋汤,算是素菜,青菜也是自家菜园里的,其他的都是肉类。”薛红军补充了一句。
“几点钟吃饭的?吃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喝酒?”
“大概一点左右才吃饭,因为烧了十几道荤菜,所以耽误的时间比较长,喝的是红酒,雪云喝了两茶杯,估计有七、八两左右,吃了一个多小时,两点多才结束,然后他们几个年轻人又继续打牌了,打到四点多钟,雪云就走了……”
“程雪云从你家离开时,穿的是什么衣服?鞋子?有没有戴帽子?”
“她没戴帽子,上身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我看像呢子大衣,下身穿的是黑色的牛仔裤,她穿的是什么鞋子,我没注意,不过事后听她妈妈说,她穿的是白色的耐克鞋……”
凡是能想到的细节,朱莉娅都进行了反复的询问,琐碎而繁杂。
询问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薛红~军老婆已经把饭菜都烧好了,老两口热情的挽留朱莉娅,一定请她吃完饭再走。
本来朱莉娅是不打算在他家吃饭的,但是一来太晚了;二来她有胃病,每当饥饿时,胃部就会疼痛难忍;所以她没有过多的客气,就留下来吃了一顿。
桌子上五菜一汤,腌猪蹄、腌猪肝、腌野兔、腌野鸡、腌肘子,外加一个青菜蛋汤。
薛红~军还拿出一瓶红酒,准备打开的时候,被朱莉娅坚决制止了,虽然她偶尔也喝酒,但并不好酒。
“初五中午,就是这样的菜和酒?”朱莉娅指着桌子上的咸肉问。
“嗯!是一样的。”薛红~军点了点头,“都是冬天一次性腌制的,能吃到初夏,都不会坏,听孩子们说,咸东西不好,容易致癌。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农村人就是爱吃咸货,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朱莉娅夹了一块野鸡肉,尝了一口,分外美味,唯一的不足就是盐太大了。
“真香,味道很独特!我是外地人,我的家乡虽然也有腊肉,但是味道比这差远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就是有点咸了!”朱莉娅称赞道。
“不咸就不香,而且天暖起来后,还容易坏掉。”薛红~军解释了一番。
“哦!”朱莉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之前她并不明白,咸和香之间居然还有联系。
朱莉娅吃的很快,只用了十分钟就吃完了,那些咸肉让她又爱又恨,美味却不敢多吃。
尽管她努力控制,但是饭后她还是立刻就想喝水了。
“朱警官,雪云的事,还得麻烦你多上心……”薛红~军期期艾艾的说。
“你放心吧!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查处的……”到底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吃了人家的饭,自然要把话说得相当当的了。
休息了几分钟,喝了一大杯水,又将水杯倒满,朱莉娅就起身告辞了。
薛红~军老两口子,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此时,已经是月出东山,银盘乍现了。
“朱……警官,你们警察都有手枪吧?”薛红~军突然问了一句莫明奇妙的话。
“呃!”朱莉娅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早就不配枪了!你问这干吗?”
原本曲阳公安局人人有枪,就连户籍警都有枪,跟管理员关系好的,甚至能领两支枪。彼时的枪支管理,简直混乱不堪,弹药更没数,一些警察经常带领亲朋好友去靶场打枪玩。
数年前,刑侦大队的一位民警,上厕所时,把手枪取下来,放在洗手台子上,解完手,他忘记拿了,结果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捡去了。
虽然孩子的家长及时主动的把手枪还了回来,但此事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捅到网上去了,搞得公安局很被动。
雷厉风行的朱局长盛怒之下,下令把所有枪支统统收入了枪库,从此谁也别想碰枪了。至于在抓捕危险犯罪分子的时候,警察的生命安全是否会受到威胁,那不在朱局长的考虑范围之内。
要么放手不管,要么彻底管死,这就是坚持马那啥~列主义的朱局长的作事风格。
“啊?你居然没枪?那……那么,你就在我家歇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走吧?”薛红军的语气有些犹疑,一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能直说的样子。
朱莉娅是何等的敏锐啊?当即就觉察到了,便问:“怎么?你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吗?”
“是这样的……”薛红军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据说巴山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村子还被咬死了一个人,所以夜晚最好别进山……”
“你说清楚点,不要有顾虑,生活中也有很多灵异现象,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并不相信鬼神,但是我对此也不排斥。”
朱莉娅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失态严重了,居然咬死人了,为何没有报警呢?不过呢!她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永远都不能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相信迷信。
公安局领导的办公室,都是暗地里请风水先生看过的,办公桌该如何摆放,也是严格遵循“封建迷信”那一套来的,但是他们表面上,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