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发言结束,会议室内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拿起茶杯,转身就走了,因为午饭时间到了。
当掌声逐渐转为稀落的时候,会议主持人,也就是公安局新任的冯朋政委,敲了敲麦克风,大声说:“安静!大家安静一下,下面还有几件事情,我要强调一下。刚才张书记的讲话非常重要,大家回去要好好讨论讨论,各个科、所、队要抽出一定的时间,组织人员集体学习,单位要做学习记录,不得低于三十次;个人要做学习笔记,不得低于三万字;每人每周要写一篇学习心得体会,不得低于两千字;所有笔记和心得必须手写,不允许打印……《XX决定成败》这本书要做到人手一本……”
“上午整个会场的纪律保持的不错,希望各位戒骄戒躁,继续发扬,下午两点半继续开会……散会……”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又得浮生半日闲啊!”朱莉娅感慨了一声,缓步走出会场,来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品起了茶,静静的等待于大宝回来。
她原本准备上午通知夏斌来接受询问的,结果被无聊的会议给搅和了,下午还要继续开会,也就是说今天一整天啥事也干不成了。
虽然开会就是坐在会场玩手机,比办案要舒服百倍,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工作。
一直到十二点多,于大宝才回到曲阳。
两人随便吃了一些饭,就急匆匆的回到了房间里,开始互相占便宜了。
不用说,下午开会,两人自然也是要一起去了。
其实本来拟定的是开半天会,不料上午张书记突然灵感大发,一不小心占用了整个上午,因此再只得延长半天时间,留给局长和政委念发言稿。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会议才结束。
本以为解放了,谁知刑侦又通知次日上午开会。
因此第二天上午,于大宝和朱莉娅依然没时间找夏斌问话。
好在刑侦大队的会议只开了半天,内容是组织学习张书记、局长、政委等领导讲话内容,每个人都要发言,然后一人发了一个小本子,要求写学习笔记和心得体会,并规定每周检查一次。
为了显示对领导讲话的重视,辛大队长特意提高了要求:笔记不得低于五万字,心得体会每人每周写一篇,不得低于三千字,同样不能打印,必须手写。
不仅如此,还要求认真书写,墙上要做宣传栏,每个人的学习心得都要贴上去。
就这样又耽搁了一上午。
下午,终于没有会议了。
朱莉娅拨通了夏斌的电话,通知他到公安局接受询问。
十四点三十分前后,夏斌准时来到了朱莉娅的办公室。
夏斌身高约一米七八,体型健硕,穿着得体,梳着大背头,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白,胡子刮得很干净。
于大宝将他带进了询问室,首先照例宣读了一下权利义务告知书,然后就开始问话了
“把你的基本情况说一下。”
“我叫夏斌,今年二十九岁,出生在曲阳县城,现家中有三口人,妻子、儿子以及我自己,个体户,在曲阳县曲界路222号开名烟名酒店……”
“程雪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老婆的亲表妹,是我老婆姑姑家的女儿。”
“你把大年初五那天的事情说一遍。”
“去年的春节,我和老婆、孩子一起在我岳父家过的,大年初五那天,我老婆的表妹程雪云来拜年,她大约是上午九点多钟,到我岳父家的。她来了之后,就和我、我老婆、我小孩舅子,我们四个就一起斗地~主~玩。一直打到吃午饭,饭后继续打牌,大约在下午四点多钟,她要回家,我岳父叫她住一宿再走,她不愿意。因为当时有点晚了,四点多钟的时候,太阳就被大山遮住了,林间的光线很暗淡。我担心她一个走山路不安全,就主动提出送她一程。我老婆也赞成我的意见。然后我就和她一起步行,一直走出了丛林,远远的能看见绿亭村了,我才回去,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说那条山路不安全?不安全因素是指什么?”
“可能是因为山高林密的原因吧!那条山路上经常有短路的(拦路抢劫的意思),这事附近的村民都知道的。”
“哦?还有这事?你知道有哪些人曾经遭遇到‘短路’的吗?”
“这……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拦路抢劫是很严重的犯罪,若犯罪分子再持刀(持械),《刑法》规定起步刑就是三年,但是当地村民们并没有这样法律知识。
他们认为对方也就是拿一把刀,威胁几句,然后再要几十或者几百块钱,只要不反抗,短路者也不会伤害人的,这能算多大的事呢?
因此除非被抢很多钱的,否则大部分人都不会报案。
“你和程雪云平日里来往多不多?”
“还行吧!毕竟都是亲戚。”夏斌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那天送程雪云回家,走的是哪条路?”
“我们走的是那条最近的山路,从绿亭村到水坝村还有一条比较宽的马路,因为绕的太远了,步行来不了的。”
“这条山路你走过几次?”
“就走过这一次,之前从来没走过。”
“这条路你有没有走到头?”
“走到头了,站在山路的尽头,可以远远的看见绿亭村。”夏斌的回答言之凿凿。
“确定?”
“确定。”
“你真的仅仅是送她回家?路上啥事都没做?”
于大宝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夏斌自然能听出来了。
“呵呵……”他略显尴尬笑了笑,说,“警官!你说笑了,我跟她能做啥呀?”
“能做的事情多了!”于大宝意味深长的对着夏斌笑了笑。
于大宝在对夏斌进行询问的时候,并非是例行公事性质的简单问话,而是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对他进行观察,以此来判断他所说的内容是否可靠。
朱莉娅则是站在夏斌的右后侧方,从另一个角度对他进行观察。
生活中,人人都是演员。
随便从大街上找一个人来,他都能用面部表情表达真诚、痛苦、哀伤、兴奋等等之类的感情。
由此可见,人类的面部表情是很容易伪装的,尤其当一个人刻意去表演的时候,旁观者是很难分出真假的。
其实真正能反映内心世界,且难以掩饰的,是被大多数人都忽略的肢体语言。
夏斌坐椅子上,背部微微向前倾,双手分别置于左右膝盖上,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他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镇定,神态也很自然。
但实际上他的左右手,一直不自觉的搓揉着裤子,双脚也不停的摩擦着地面。
这一切都尽数落在了于大宝和朱莉娅的眼中,他俩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两人的默契程度,自是不待多言的。
他俩瞬间就达成了共识:“这个人没有说真话!”
于大宝捏着下巴,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你带着程雪云进了山林,然后她就此失踪。对此,你该怎么解释?”
“不……不不……”夏斌急忙摆手,“警官你说错了,是我送她回家,不是我带她进山林。”
“呵呵……”于大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有什么两样吗?难道你们没有进山林?”
“这……”夏斌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雪云跟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真的是很正常的亲戚关系。”夏斌斩钉截铁的回答。
“亲戚关系还有不正常的吗?你为何要刻意强调正常两个字?”于大宝奚落道。
“我……我跟她真的很清白……”夏斌的额头隐约冒汗了。
“呵呵……心虚了吧?”
于大宝连珠炮般的逼问,令他内心很是恐慌。
原本脸上还算镇定的神情,此刻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姐夫主动要求送小姨子回家,还经过一片山林,是男人都懂的,这不是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还要我多说吗?还说你们之间关系正常,如此低级的谎话,居然还妄想来欺骗我?你当我是傻子吗?”于大宝直截了当的戳穿夏斌的谎言,并表现出一副很不屑的神情。
“我怎么敢拿你们当傻子?警官,我真的没有欺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夏斌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但嘴巴依然硬的很。
“下午十六点多,也就是四点多钟,你送小姨子进山林,这个点太阳还老高的吧?然后天完全黑了之后,你才回到你岳父家,若仅仅是送她一程,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要不?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水坝村,然后我俩一起走一遍,试试需要多少时间?如何?”
“警……官……警官,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把她送到了村口,我才回去的,所以耽误的时间长了些……”
“咦!你刚才说能远远看见绿亭村的时候,你就回去;了,现在又说送到村口,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差别可就大了去了,当天你岳父问你为何回来这么晚,你是怎么回答的?”于大宝一招紧似一招,丝毫不给夏斌思考的余地。
“我……警官,我说的真的是实话,你们要相信我……”夏斌无法辩解了,只能徒劳的哀求于大宝相信他。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把程雪云送到了哪个地点?是村口,还是远远能看见绿亭村的山路尽头?”于大宝面带嘲讽,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这是警察的基本功,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越是要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