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安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你们要抓紧时间工作,如果实在找不到线索,就暂停吧!总不能为了一起命案,其他的案件都不办了,要知道我们单位人少事多……”
人少事多!非常经典的官话。
派出所这么说;刑侦大队这么说;现在有了中队,也是这么说;可以预见,若是中队再设立探组,探长也会说:人少事多。
他们都拥有和韩信一样的愿望:希望手下的兵多多益善。
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不是人少事多呢?
也是,也不是。
说不是,因为界牌中队共有十人,包括八名正式民警,一名驾驶员,一名实习生。
这么多的人,若是人人都能像于、朱二人一样,认真工作,查办任何案件都足够了。
从这个角度看,决不能算人少事多。
说是,尽管总数有十人,但是真正能办案的却没有几个,因为光领导就有四人,队长、副队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四位中队领导是管理层,他们是不办案件的。
驾驶员只负责开车,实习生没有执法权力。
如此算下来,能办案的只有四个人,平均一个领导管一个民警。真实操作起来呢?比这还糟,真正办案的只能有三个人,因为还要抽出一个民警做内勤,管理卷宗档案、各类报表、财务进出等事物。
从这个角度看,绝对是人少事多。
就这还算是好的,要知道还有一个中队,一共有六个人,其中四个领导,只有两个办事员。
平均起来,两个领导管一个民警。
官比民多,这就是曲阳刑侦改革所取得的伟大成果。
当然这些事情,于、朱二人是不太关心的,即使官再多,也轮不到他俩来当,他俩的工作就是办案件。
安德跟唐僧似的,啰里吧嗦的说了一大通,最后刻意提高嗓音,异常严肃的说,“以后要记住了,不论案件有没有进展,都要及时汇报,每天汇报一次,若是我不在中队,就电话汇报。”
从中队成立到现在,于、朱二人一直在忙案件,但从来没有主动汇报过,一次都没有。
他俩的行为让安德的心里很不舒服。
在安德看来,这是挑衅,是目无领导的表现。
早请示,晚汇报,是一名公务人员的基本素质,难道这都不懂?还要领导亲自点醒?
这对狗男女实在是不上路子,所以安德就毫不客气的直接指了出来。
朱莉娅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连日奔波劳累,案件又没取得进展,她内心正闹得慌呢!刚想回来修整一下,却又碰到了来耍官僚作风的。
于大宝则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一副爱理不理的的神情。
见朱莉娅脸色不好,于大宝生怕她和安德杠起来,才懒洋洋的来一句:“知道了。”
这两名属下的表现,可谓无礼至极。
安德气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他没有任免权,也没有扣除工资福利的权利,想治于、朱二人也治不了,只得悻悻的走到警车跟前,打开门,坐上车。
轿车随即发出一声闷响,尾部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驶向县城赶饭局去了。
“你刚才又差点发火吧?”于大宝轻轻的握着朱莉娅的手,“没必要,为这种人不值得,跟他闹翻了,你自己也跟着生气,不是?”
“秦局、辛大都已经被我们得罪了,还在乎多一个中队长吗?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朱莉娅鄙夷的说。
“就因为我们得罪了秦局和辛大,所以安德才敢肆无忌惮的在我俩面前耍威风的,如果秦、辛二人,有一个是我俩亲生的儿子,安德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于大宝耸了耸肩。
“若是我们有这样的儿子,我第一件事,就是让你打死他,你不打,我打……哈哈……”朱莉娅说话时一本正经,说到后来,到底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就应该这样,我们要时刻保持心情完美!安安静静的生活,认认真真的工作,不要和任何人产生矛盾!所以一些小事,能忍就忍吧!”于大宝面带微笑。
“不可能的!”朱莉娅斩钉截铁的否定到,“以后你会明白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安静,他们偏不让你安静,你忍耐和大度只会被当做软弱可欺,不信,你就试试!”
“听你言下之意,你已经试过了?”
“唉!”朱莉娅喟然一叹,“不求名,不求利,安心工作,认真办案,对于华胥人来说,是最最奢侈的生活,不想做奴才,就要做好被打压的准备。”
两人说笑着,走到了办公室。
于大宝给朱莉娅倒了一杯茶,彻底抛开案件,专心致志的打情骂俏,总算把恶劣的心情调整回来了。
在中队食堂吃完晚饭,两人便早早的休息了。
次日准备进山找僵尸,必须要提前养足精神。
谁知,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安德回到了中队,把全队人都叫起来到会议室开会。
安德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脸上红光焕发,一看就知道刚从酒桌上回来。
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他没有一点难为情的表现,相反他觉得这才找到了当领队的感觉:令行禁止。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必须无条件服从。
若是不能如此,那我当队长有什么意义?
安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发出一声长叹,缓缓说:“刚才我接到线报,沙嘴村有一场大赌,赌资估计有好几万。我们中队刚成立不久,经费很紧张,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做强调了……”
抓赌向来是各级领导最为热衷的事宜。
一是,可以创收;二是,被抓住的赌徒们,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关系、走人情,以期能从宽处理。
人情是什么?是财物。
因此抓一场赌,不但单位有了收入,领导们的腰包也会跟着一起鼓起来。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张界牌镇地图,这是派出所和刑警队必备之物。
安德指着墙上的地图,开始分派工作。
他那副指挥若定,眉飞色舞的神态,若是看在不知情人的眼中,定然会以为,他在指挥一场决定国运的重大战役。
布置完毕,全队就集体出动了。
作为队长,安德当然是不用亲自前去的,他喜欢这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
开赌场的人也不傻,他们也时刻堤防着公安局,所以每个路口都会有放哨,有明哨,有暗哨,一般情况下,想抓聚赌的人也不容易。
不过这次赌场出了内奸,他们一共有几道岗哨,明哨在哪个位置,暗哨在哪个位置,都被安德掌握的一清二楚。
刑警们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遇人抓人,遇哨拔哨,遇山开山,遇水搭桥。
没有什么意外,直接将赌场一锅端了。
足足有六十多人,一个都没能跑掉。
接下来,就是一车一车的往中队带,全部带回中队之后,又分开做询问笔录。
做完笔录,由安德莱决定改如何处罚。
“每人罚款三千,行政拘留十五日。”安德直接把处罚定在了最高限度。
然后他就端坐在办公室里,将手机摆在办公桌上,静等着别人来求情。
肯定会有人来的,这是毫无疑问的。
若是前来求情的人,只是比较上路子,身份很普通,那就罚款三千,拘留不执行了,这个面子也不算小了。
若是前来求情的人,有一定的身份,或者有相互利用价值,那就罚款两千或一千,拘留不执行,这个面子就很大了。
若是局领导来电话了,那就立即放人,罚款、拘留全免了。
处罚决定宣布之后,赌徒们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四处寻找关系。
紧接着,安德的电话就变成热线了,一刻不停的响着。
安德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个一个的接听,非常有耐心,这一刻,他真的做到了:说话和气,办事公道。
然后,时不时的就会有一两个赌徒交钱走人,他们所缴纳的罚款也不一样,有的一千、有的两千、有的三千。
还有极个别的赌徒,仅仅给安德上一支烟,道一声谢,一分钱不交,直接离去。
于、朱二人站在大门口,冷眼看着一切。
“同样都是赌徒,差别咋这么大呢?”于大宝调侃道。
“呵呵……”朱莉娅被逗乐了,“这算什么?行政处罚而已,以后要是遇到了团伙刑事案件,你一定要看看法院的判决书,保管让你怀疑人生。去年就有一起,从犯比主犯判刑还重,你能咋地?”
“还能这样操作?”于大宝有些不敢置信,在他看来,就算是人情案,也要有个度才是。
“你对法律的认知程度太浅,所以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他们徇私枉法的胆力,不是你敢忖度的。”朱莉娅冷笑不已。
“你别那么愤青好不好?我就不相信,在审理张名涉嫌盗窃一案的时候,他们敢把电工判的比张名重。”于大宝得意的笑了,他以为抓住了朱莉娅的语病。
“呵呵!你以为他们不敢?还真不好说。”朱莉娅鄙夷的瞟了于大宝一眼,“只要张名的干爷爷打一个电话,一切就都有可能,你别太自信了,毕竟我是师姐,你是警队的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