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婴不能留。【无弹窗.】
女人的直觉通常都是相当犀利与准确的。冯悰虽然对孩子哪里來这一事从不过问。但偶尔有那么几瞬间。慕亦养母确实能感觉到这男人渐起的疑心和杀心。
他应该有所怀疑了。毕竟慕亦是从梁家逃出來的。那这个女婴呢。也就是梁家余孽了。
趁着朝廷肃清乱党的事刚收个尾。城里还挺慌乱的时候。慕亦养母就抱着孩子往苍源方向逃去。她日夜都在担心如果冯悰知道了她们的真实來历。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与两个孩子。
结果她仅仅只在外流亡了一天。冯悰便已派人追了上來。
追到时。这群吉爷的死忠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那个女婴。逼问又逼问不得。将她带回去让吉爷亲自审。他最多不过摔了个茶杯。狠骂两声。就沒有然后了。
她沒想到冯悰就这么放过自己。往后也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好多年。
终于等到自己女儿出嫁那会。慕亦养母却病得很严重。天天夜夜地发烧咳嗽。请了好多大夫都不管用。药喝下最后一碗。大夫跟冯悰说。不用再喝了。准备后事吧。
冯悰听了脸色不改。看不出难过还是伤心。他立着的时候身姿照旧不挺拔。坐下來。更要弓了他的背。
她也知自己要死了。瘫在榻上望向他的背影。日渐老去的公子如何支撑得住当年的风度翩翩。现时他是让岁月压弯了肩背。太沉了以至于叹声世道无情都显得那么吃力。
“吉爷...”她觉得临死前。还是应该把那孩子的去向跟他道个明白。毕竟挺多年了。新帝都已登基。冼乐那事应该过去了吧。
冯悰思绪很乱。她照常唤一声就像伸出手将他拉回理智的岸上。得以暂时脱离了心内的孤独暗潮。
“吉爷。我当初送走的那个女婴。她是梁夫人的女儿...”她说时又咳喘不已。“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
冯悰沉默。可她知道这是在说他不生气。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将女婴最后的去向说了出來。孩子在她逃亡那天就交了路上遇到的一个落难宫人。
那宫人她眼熟。是冼乐生前的贴身丫鬟。叫陈妍。
陈妍让云将军给救了。在外边躲了半年正好要继续往边疆去避难。孩子托付给她应该错不了。
“陈妍说本來还有个乐师跟她一起。但云将军似乎想留下她。”
冯悰听到这里终于回过了头。问道:“叫什么。”
“忻橖。当年冼乐公主喜欢的一个乐师。”
忻橖...这个名字在冯悰心里有着极深的烙印。以至于到现在念起來。他都觉得自己恍若昨日的风流少年。
听说她后來去了边疆。冯悰心里明白着。她不肯留京城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在他身上。
时光化成流水化成阳光。此时此刻照耀在绯鸥山脚的那辆囚车里。盈满昏睡女人的周身。
有人立在车边。仰着头叉着腰。拿了古旧的陶碗往嘴里灌上满口的茶水。再一通全喷到慕亦脸上。果真见她还在睡梦里就拧上了眉。再等一会。自己醒过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脸湿哒哒的感觉促使她挣扎着伸手去抹干净。但是脖上的枷具让她还差一点才能够到。车外的男人看不下去。擅自探手进來帮她抚了清爽。
这人就是昨天向解差问路的那个“商人”。可他到底是谁啊。慕亦心情十分不美丽地问候起他祖宗。他居然也沒生气。
眼前的男人身形健壮。比起何音來面容也差不到哪里去。浑身的皮肤让太阳光晒得黝黑。可是笑笑间露出的一口白牙又那么闪亮。
仔细盯着他瞧。好像哪里见过。再打量一遍。记性不好的慕亦总算记起來了。这人就是几年前在大公主筵席上被她暴打过的塞外猛士。
听说今年卷土重來。又想來挑战自己。
慕亦想不好这人怎么出现在她被流放之路上。免不了要往大树底下的茶摊子望去。却见解差都趴在桌上昏死无疑。
他真想劫囚。
慕亦眼珠子往天上瞪两瞪。让自己反应过來了才问道:“你來救我的。还是來打我的。”
他扔掉手中的破碗。冲后边上來的一对男女还有几个红烟喊道:“准备好了沒有。”
现场只剩慕亦还不清楚情况。囚车载着她。一群人拉着囚车。把那棵大树。那群解差留在远处。待他们躲到安全的位置了。茶摊男女倒数着时辰。果然半柱香一过。山峰被提前藏好的火药给炸的不断塌了巨石下來。
天地间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不息。慕亦被吓了一跳。远眺到刚才自己在的那段路现时已被大石无情的压住。略微生出些后怕。
她想问那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喂了两声总算是把他引了过來。
这人沒好气地笑着:“我有名有姓。你喂什么喂。”
“什么情况。你这是帮我还是來打劫我。”慕亦照样自说自话。
他也不管了。急着想让她再认识自己。说道:“我叫图江。为了能跟你说上话。特意学了几年汉语。”
身边的男女听着两人虽然是在对话。可却问搭不上答。难免要凑到同伴耳边私语打趣这两人。
慕亦沉默一会。看他模样并非要对自己不利。而且红烟也在。看來这事计划好的。他们联手來劫囚了。
图江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吭吭吭地往铁笼子上砍。慕亦看清楚了那是自己的宝贝鱼肠。待她出了笼子一把夺过短刀。刀尖直指他问道:“我落在家里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一旁的红烟急了。纷纷上前劝阻道:“这位是恩人。德爷莫要责怪错了。”
山道中绿荫婆娑。点点阳光破碎落在一辆停了许久的四人马车上。光影斑驳。山风摇曳间还能耳闻鸟儿在清脆鸣啼。
车里的何音等了整整两天。背靠着家里带出來的大软枕。睁着眼苦想心事。让他熬到现在。就是借着午后的融暖阳光。疲倦的人差不多也该睡着了。
但他心里惴惴不安着。愣是不肯合眼休息。他要等慕亦來了才能放心。她到底会不会來。那个半路跑出來的图江到底可不可靠。
风吹起车帘。释放了阳光洒进稍暗的车厢内。帘动的影子在他脚边泛如湖水。就这么静谧的时刻。外边渐响起一阵男女的说话声。
何音沉浸在思绪中不可自拔。当慕亦掀开车帘扑向自己时。他才反应过來。心上人沒事了。
只是两天不见。她有些晒黑。何音心疼她。凉凉的手不断在她有些晒蜕皮的脸上摩挲安抚。慕亦自打进來便一声不吭。视线锁在他好看的眸子里。再也出不去。
车外的图江和一众人商量着下一步送他们去哪里。塞外來的猛士是部落首领的儿子。自然要否决何音之前设想的。两人奔逃去西域这可笑的想法。
草原上的生活潇洒自在。何苦要跑到寸草不生的戈壁滩里冒险。
茶摊男女是图江的左右手。分唤阿木尔和乌兰。这两人是由青梅竹马变來的夫妻。非常擅长火药的制配。这次山峰能被精准地炸出大窟窿。必是他俩的杰作。
只不过乌兰观火势发现有些太过猛烈。自己放的量应该沒有如此大的威力才对。但终因时间紧迫。沒能仔细看看那山窟窿里究竟炸出了什么东西。
图江一意孤行。必定要带了德慕亦去塞外。但又吵不过红烟。愤愤然间。他扭身就去掀帘子向慕亦本人问意思。哪知车内男女厮缠在一起。正吻得痛快。
这场面刺激的众人纷纷别过身。窃笑着红了脸。
唯有图江不知何滋味涌上心头。抛下帘子的手更用力。更蛮狠地对红烟说道:“这女人我一定要带回部落。”
厢内的慕亦察觉到他们的激情被人窥见。有些不好意思。本还吻得热烈。现时羞臊心一点点起來。促使她推着何音不再迎合他。
思念甚重的男人才不管有沒有人看着。强行抱过她压到了软枕上动起颠鸾倒凤的念头。慕亦有些神魂颠倒。便也不再反抗。正欲行事之际。车厢猛烈晃动几下。伴随着车外的汉子粗声喊道:“你们有完沒完。快点出來。”
原是他借着风翻车帘时留出的空隙窥到两人在做的事。沒忍住心里那片醋意。抬腿就踹起了车厢壁。
烂漫的逃亡时光被人如此打扰。何音气他不过。但因着那是救了慕亦的恩人。敛衣服时稍微念叨几句便也作罢。
倒是慕亦看得开一些。她脸上潮红未退。不顾自己胸前的亵衣还露着。先帮他整理起衣装。
就像平时在家一样。好像现在什么大事都沒有发生。
慕亦一双手替他整了整圆领的位置。本稍微有些欢快的心又让现实拖到了深渊底下。她想起衷瑢。那丫头不知怎么样了。
问何音。他也是目光闪躲不肯说。她一再逼问之下。才得了回答:“初审定罪了。如果事情还是沒有转机。估计就只能等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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