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的考试,在文举的同时就已经进行过了,分别是骑,射,兵法策论,朝中却兵少将,因而此番武举只是走了个过场,凡是参加的一律都获准殿试,但是排序就很将就了,只有男女武举前十名才有资格在圣驾面前一展身手,其余的只能当个背景,然后等着陛下钦点即可。
武举分两列骑马入场,马术此时便可见高下之分,有人的马可以安安静静走到规定的位置站立不动,有人的马则是几番调整也不肯乖乖站在该站的位置上。
待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听着女宦的尖锐声音响起:“陛下驾到。”武举齐刷刷下马行军礼叩拜,席位上的诸人也起身叩拜。
圣驾到了,殿试就可以开始。
殿试每人都只有两项,演武和骑射,这一次的骑射就是单纯的骑在马上奔袭射中目标,演武则是每人挑选一样最拿手的兵器在皇帝面前好好展示一番。
虽然只有二十个人表演,但是每个人都巴不得把全身的技艺展示齐全,因此比的很慢,有人心理素质好,演武骑射流畅而下喝彩声不断皇帝也跟着含笑点头,有人心理素质不良,上马后紧张到弓箭落地,仓皇下马捡拾,表现就更加不佳。
岑萧在杨致欢之前上场,杨致欢盯着他,也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是岑萧心态不错,不慌不忙,骑射演武都十分顺利,长刀舞得如滚龙一般,待停手谢恩,满场喝彩。
杨致欢上场前,岑萧冲她一个劲使眼色,拼命要做出鼓励的样子来,杨致欢看他好笑,忍不住嘴角就咧开了,带着一脸灿烂单纯的笑容上场叩拜,引得皇帝也跟着笑了出来:“这姑娘还真是有趣。”
青鸾看过去,认出这就是之前在长亭酒肆月下舞枪的姑娘,心生好感也来了兴趣。
骑射顺利通过,三箭都中红心,杨致欢下了马站在演武场上,银枪拿在手里,脸上仍是带着笑意,待鼓声一响,那笑意骤然消失,一张笑脸顿时严肃至极。
青鸾看她舞枪的英姿,和当日月下相比,多了些庄严凌厉少了些潇洒畅快,但是依然很养眼,心念一动,对身边的梅钰低声道:“这个武举帮我留意一下。”
杨致欢停手谢恩,心情大好,几乎想要一步三跳回到队列里去,岑萧看她完成得很顺利也算是松了口气。
过了午,二十个武举才算是彻底演练完毕,众人在场下列队叩拜等待陛下钦点,其实名次众人心中早就有数,但是仍旧按捺不住心跳加速。
所谓钦点,也并非皇帝挨个点过,不过是几个极为优秀的能有机会让皇帝叫上前去问两句话再获得一些封赏,其余都是女宦宣读。
皇帝点了几个公卿世家出身的武举大为赞赏了一下,看向队列之中:“那个文物双科的是哪一个?”
男举女举队列之中一共出来三人,两男一女,上前叩首。
“很好,文韬武略才是真正国之栋梁,赏。”皇帝说完,三人谢恩领赏,各自喜滋滋的回去。
“方才有人跟朕说,南安岑家有人参加,是谁?”皇帝说完,岑萧愣了一下才低头出列上前叩拜,皇帝看看他,含笑点头:“你很好,不负你南安岑家的美名,赏。”
钦点结束,女宦宣读了名次,众人谢恩,皇帝想着太子这边一伸手,玉璋和宁王忍不住挺直了腰杆。
“太子也是习武多年,今日天下武才汇聚,太子也该下去和他们一同切磋学习才是。”皇帝客套,众人自然不敢客套,太子起身的同时,玉璋也站了起来:“父皇。”
皇帝和太子看向玉璋,玉璋笑得亲昵:“儿臣最近也在苦练弓马,不如让儿臣和弟弟一同比试如何?儿臣也想让您看看儿臣的长进。”
玉璋说着,已经从席位走下来径直走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望向皇帝的同时,也走了下来,站在玉璋身边,皇帝看向二人,淡淡一笑:“你又胡闹,快来父皇身边,跟父皇一起看。”
皇帝伸手,玉璋犹豫了一下,她虽然素来蒙父皇宠溺,但心里也清楚皇帝的性格决不允许别人拒绝他的命令,因而心中发怯,只能娇笑着:“父皇这是嫌弃儿臣了。”说着举步上前,无奈的在皇帝身边坐下。
宁王起身:“皇兄,玉璋不行,您觉得臣弟行不行?”
他着吉服宽袍大袖翩然下场,长身玉立颇有风姿,这一回倒是言辞毕恭毕敬,站在太子身边同时侧目含笑:“许久不见太子,太子像是长高了些。”
皇帝笑了:“宁寿,这样的比试,都是晚辈们参加,你若是下去,他们还有人敢动手么?”
宁王忽的笑出来:“陛下如此不想臣弟与太子比试,是怕臣弟伤了太子,还是怕太子伤了臣弟?”宁王说着,缓缓转身,猛地伸手,太子一直防备着,此时向后退一步,宁王的手却还是放在了那块金面具之上,皇帝不动声色,梅钰却吓了一跳。
宁王不过是轻轻一摸就放下手:“臣弟一直敬佩皇兄教子有方,太子虽然年幼,却也是久经沙场,臣弟保证,绝不会伤到太子。”
“宁寿如此有兴致,钦昭,你也要朕好好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皇帝一笑点头,挥挥手,太子躬身与宁王并肩走下场去牵马。
梅钰心里没底,太子想要转过身去看看梅钰让他安心,无奈左眼被面具蒙的实实在在,侧过脸去也什么都没看清,又担心自己侧目的举动太过奇怪,只得低头假作整理腰带。
宁王看到:“太子要赌什么彩头?”
太子怔了一下,只得将错就错,取下了腰间一块南红佩,南红雕做一只昂首的牝鹿,这是今日早晨皇帝才赏赐到东宫的物件:“叔王可喜欢?”
宁王看了看不置可否,也从腰间取下一枚,是金镶玉的富贵万年佩,他随意扔在上来借东西的女宦手中,昂然上马,看也不看太子一眼。
太子飞身上马,刚要取弓箭,宁王却扬声:“弓马无趣,臣弟以为,不如将人分作两列,演排兵布阵如何?”
“刀剑无眼,万一误伤就不好了,陛下……”席位之中站起一个白发老者,颤颤巍巍的开口,宁王轻蔑一撇:“安宁郡王还是安宁一些的好。”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放下了弓箭:“叔王有兴致,侄儿自当奉陪。”此语一出,旁人尚可,玉璋却猛地坐直了身体,皇帝侧目,玉璋紧张的说:“父皇,还是让小叔叔回来吧。”
“多谢皇姐。”太子抢先出言:“皇叔既然有兴趣,不如咱们也不要挑人了,男女武举各出二十人,皇叔选是男举还是女举,侄儿领剩下的,此地不甚宽敞,男女相博也不雅观,因此二十人用无镞箭沾胭脂水,衣染红色者出局,哪一方将领先出局,哪一方为失利。”
皇帝一笑:“如此甚好。宁寿必定是喜欢女举的了。”
宁王看太子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不了,臣弟为长,总要有些尊长的样子,女举留给太子得好,太子若是中意,兴许能从中选出太子妃也未可知。”
这一下规则确定,人员选出,女宦们匆匆忙忙准备好一切,场下无关人员退开两边,只看着一列是白衣太子率领一众巾帼女子,另一列是华服亲王率领一众骁勇男子。双方都要短暂的安排,为了保密,双方都压低了声音。
“杨致欢何在?”太子开口,杨致欢高声兴奋:“在!”这一声惹得场上场下都笑了出来,太子也笑了:“你做副官,替我排兵进攻,王惠刘子瑜何在?”两人应声,太子道:“贴身护我,杨致欢,取胜的事情交给你了,我只管护着我自己的命。”
“得令!”杨致欢又是兴奋的大叫一声,岑萧在对面,听别人的笑声,忍不住低头捂脸,岂料杨致欢实在是太兴奋,高举双手冲岑萧大叫:“岑萧,你等着,今日让你好好尝尝姑娘的厉害!”
众人看向岑萧,岑萧尴尬环顾,宁王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手:“你出去,换一个人来。”
岑萧颓然退下,杨致欢愣了一下,满脸的歉意,岑萧冲她摆摆手示意不必介意。
宁王环顾:“你们,分两组,一队进攻一队保护本王,快啊!”宁王瞪眼,二十个男举愣了一下,仓皇列成两队,宁王看看随手一指:“左边一队进攻,右边一队守护,取你们家伙去。”
两边准备好了列阵相对,听着梁安一声令下,宁王那边高举无镞箭怒吼一声,刚要冲上前来,就看着杨致欢一挥手:“第一列!”
杨致欢在内的六个女举出列,从肩上拿下弓箭来,将那无镞箭搭上瞄准,武场狭小,毫无躲避之处,宁王那边顿时傻了眼,只听着宁王大叫:“这是犯规,不能射箭!”
“规则中并无此项。”皇帝抚掌大笑,听着弓弦声响,梁安已经扬声:“冯飞虎,陈鹏,王皓出局。”
“再射!”杨致欢大叫一声,宁王那边男举之中冲出一人:“列阵。”言罢挥手示意,男举数人挡在宁王身前,奋力用手拨打射过来的箭,但仍旧很快又有五人出局。
“掷!”那发号施令之人大叫一声,趁杨致欢这边尚未更换阵法,五人奋力将出局伙伴的无镞箭扔出去,梁安扬声通报,三个女举出局。
“攻!”男举一声令下,向前冲来,弓箭毕竟不宜近身肉搏,杨致欢大叫:“二列,射,攻!”持弓者向前跑了两步也不瞄准就射出箭去,然后扔掉长弓,取箭同后排赶上来的一同正面迎击敌人,太子始终站在最后一动不动,身前两人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宁王也在进攻队列之中,气急败坏下手极狠,两个女举碍于他是王爷不曾近身搏斗,却被他用无镞箭打在面上,出局之时面上扔带着伤痕。
若是真刀真枪,女子臂力弱很难取胜,但是此时是比谁能最快在对方身上点一个红点,女子轻灵,反而占了便宜,加上男举出局人数太多,待到了近身搏斗的时候,已经以五敌九,回护自身都颇为吃力,顾不得护着宁王。
宁王出手毫不留情,踢踹痛打,直奔太子而来,杨致欢要回身进攻,却被人拖住不得脱身,王惠举弓要射,刘子瑜举手挡住她,然后回头看看太子,太子微微摇头,王惠放下长弓,和刘子瑜手持无镞箭上前阻拦。
宁王已经气红了脸,抬脚踹在王惠胸口,王惠惨叫一声倒地,刘子瑜被宁王以箭击面,二人出局,太子闪身躲避,宁王却已经近身,双眸如血,皇帝扬声:“太子输了,快停手吧!”宁王却毫不顾忌,无镞箭用力一抖,太子看着箭到了面前,用力后仰,还是被箭勾住面具,听着玉璋紧张大叫一声之后,场上响起一片吸气的声音。
“殿下,殿下!”梅钰冲下场去,太子已经起身,场上众人下意识的低下头,众人都看到,面具之下的那半张脸像是被融化后又凝结的红蜡烛,坑坑洼洼皮肉翻转十分可怕,梅钰飞快捡起面具蒙在太子面上,怒目宁王。宁王一怔之后才忽然回过神来,扑通跪地:“臣弟冒犯,还请皇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