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葛小风捻着手指,笑道:“那个,刚才测字算人,耗费不少精神。如果再泄露天机,恐怕会有损寿命。所以,公子你懂不?”
洛叶哂笑一声,又掏出一两银子,道:“小小意思,给道长买点药补补脑子。噢,是补补身子才对。”
葛小风毫不介意,一把夺过银子,晃着脑道:“公子寻人可以,但得挑对时辰。”
“寻人还有时辰限制?”
葛小风往前一趴,凑到洛叶耳边,低声道:“据小道所测,那地方阴气重,非得正午阳气最盛时,借阴阳调和才能避免祸害。如果夜深阴气浓,恐有血光之灾。”
“当真?”
“当真!别的算命骗你十年八年,但我可从不唬人。我在这北肆还是有口碑的,不然你也不会来这。话说,是哪个好心人推荐你来的?我瞅着你也不像帝都人氏。”
洛叶想起公孙守的嘱托,又想到卖菜老汉对葛小风的评价,心中不禁有些相信,也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拱手道:“只是有缘相见罢了。谢过小先生指点,那我就先告辞了。”
葛小风眼看洛叶转身牵马,本想再多说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等到人走远,他看着纸上小明子三个字,低声呢喃道:“莫非真的找你的?”
星光落,夜风过,枝叶沙沙响,算命的收拾家当,消失在大榕树下。
洛叶得知小明子下落和注意事宜后,不时已经有决断,打算明日中午说书后,便到东门五十里外去寻找,心想葛小风后面说什么,无非就是要钱说好话。
洛叶出了拥挤北肆,翻身上马,赶回如风客栈后,已是繁星漫天。他和掌柜老许打过招呼,吃罢晚饭后,便返身回了厢房。
洗漱完毕,盘腿坐床上,洛叶回忆白天对战梁教头的点滴,想到自己五行丹成后,实力大有长进,但无奈没有对敌功法,只能靠观色诀和青光膜来支撑。
想到几天后的仙宗大会,他依旧一无所知,只能尽力先提升自己实力,于是从须弥戒取出黑皮旧书,全心练习观色诀后,开始修炼八脉。
他闭目凝神,仔细回忆书生对于八脉的阐释,体会修八脉的法诀奥秘。
若说炼五脏,是以天地五行灵气,凝聚成为五行丹意,汇聚于下丹田脐下处,成为灵气源泉。
那么修八脉,便是以这五行丹意,辅助日阳月阴二气,构建成八脉通道,汇聚于中丹田心下处,成为灵气通道。
五行丹意是炼八脉之基,而八脉通道是引灵之基,步步往前,终登仙途。
这八脉,便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阳跷脉和阴跷脉。
和炼五脏随意择先不同,修八脉得始于阴跷脉,终于督脉,一寸寸开凿锤炼,最后方得大成,为引灵奠定基础。
此时夜幕深沉,月阴气正浓。
洛叶默念法诀,引月阴气入体,再调动五行丹意,最后落入阴跷脉的足舟骨上。
阴跷脉起于足舟骨,从内踝上行,直上大腿内侧后,沿胸部内侧行走,进入锁骨上窝,又经人迎穴,过颧部,到目内眦,与足太阳经和阳跷脉会合。
洛叶凝神感知,以月阴气为尖刀,以五行丹意为动力,将灵气化作一把尖锥,寸寸锤炼着阴跷脉。
痛!是真的痛!
洛叶眉头紧皱,只觉得有把利刀,在经脉上不断地猛砍下去,砍得血肉模糊后,又被五行丹意滋润修补。
这种感觉,就像是破而后立,死而重生。
直到此刻,洛叶才明白,修仙之途,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经历过千磨万炼,哪里能够踏上仙途,逍遥自在。
但他心性坚韧,不愿轻易服输,又向往仙途,哪怕疼痛如刀割,几度痛得要晕过去,依旧咬牙支撑着。
汗水滴滴滑落,脸色愈发苍白,五行丹意逐渐枯竭。
正当洛叶坚持不下去时,忽而胸前小古钟散发出氤氲青光,融入了他的体内,与月阴气和五行丹意相互交融。
月阴凿脉,青光护体。
舒服!酷爽!
洛叶瞬间觉得,那刀割疼痛顿时缓解,变成舒适滋润感觉,就像在寒冬泡温泉一般。而且,感知之下,开凿八脉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时间渐逝,丹意渐少。
洛叶沉浸于修炼,直到五行丹意耗尽,又修炼汲取天地灵气,恢复之后再度修八脉,如此循环往复,不知天色已亮。
等到第三次丹意枯竭,再次恢复灵气后,内视自身,发现锤炼后的阴跷脉,有着七色环绕成壁,犹如琉璃闪烁,显得坚韧无比。
不过,哪怕耗尽一夜,加上小古钟相辅,也不过只有数寸长短。
如此算来,若要修炼成一脉,哪怕每夜勤修,也得不少时日,更何况是八脉得成。
洛叶此刻神清气爽,长吁一口浊气,也不再多想修炼之事,哼着歌儿泡了个澡。
他刚推开门,就看到久等的掌柜老许。询问才知,原来已是下午寅时,逍遥楼派人来寻他说书,只是陈标吩咐过不要轻易打扰,所以老许才没有叫醒他。
洛叶看向窗外,只见草绿苍穹依旧,烈日已变温和,才惊觉昨夜修行,竟不知时辰过。道歉之后,他便和老许走过廊道,不时到了另一间厢房,去寻那逍遥楼来人。
当他独自进门后,看到那圆滚滚的胖子和一名俊俏公子,诧异道:“公孙守?那这位是?”
“洛小爷,不认识小女子了?”那俊俏公子掩醉一笑,显得风情万种。
洛叶恍然,原来是女扮男装的慕容雪,笑道:“你们怎么会到此?逍遥楼派两位来,可真是大手笔啊。”
公孙守吃着这里的招牌菜,满嘴油道:“慕容妹子吵着要听你说书,我只好带她来了。谁知你中午竟缺场,让满堂人空等,逼得掌柜不得不对饭菜打折,才算是平息众怒。”
慕容雪嫣笑道:“没想到洛小爷可比我受欢迎多了。我们担心你去北肆出了事,便寻来你落脚的地方看看,你可别介意。”
洛叶心中感激,哪里会介意,便和两人吃着饭喝着酒,把昨天遇到葛小风之事说了出来,听得两人脸上满是诧异。
公孙守一吐骨头,一拍桌子,道:“这家伙操作很秀啊,竟然敢把你骗去那等鬼地方,难道是要陷害你。”
洛叶揉下眉心,疑惑道:“东门五十里外,那是什么地方?”
公孙守道:“兄弟,你不是本地人不清楚。帝都繁华地,人口千万人,无数人来此,或为名或为利。在这里,有人活着,每天也有人死去,而且大多是客死异乡。”
慕容雪幽幽道:“有人沉醉风花雪月,享尽荣华富贵,也有人为了生存,就耗尽此生力气。这些无法回归故里的亡人,只落得一个草草埋葬的下场。”
洛叶想到东市繁华北肆贫困,明白贫富差距无论在哪都会有,猜测道:“莫非你们说的,那东门五十里外,就是埋葬这些人的地方?”
“正是,那地方名为无根坟。”公孙守倒吸口冷气,道,“是埋葬无家可归之人的荒坟乱葬岗。”
慕容雪皱眉道:“莫非,你要寻的小明子,已经死了?”
洛叶并非这样想,毕竟小明子是仙人书生的至交好友,恐怕其中别有隐情,问道:“你们觉得,那葛小风的算命之术,可信吗?”
慕容雪道:“其实,他并不叫葛小风。他原名叫诸葛风,是诸葛家公子。因为诸葛家掌管朝中祭部,其家主最擅奇门八卦、风水占卜之术,这诸葛风便跑去当了个算命先生。”
“主要是这家伙给我算命,说我吃太多会闯祸,所以我才不喜欢他。”公孙守嘟囔道,“但是,诸葛家的占卜术确实不可小觑,这家伙在北肆混得也不错。”
洛叶恍然,厨师戏子,算命军官,看来这四大家族后辈都是奔着修仙去的。既然诸葛风的话可信,那无论怎样都要去看一下。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两人,谁知两人担心洛叶安危,对那无根坟又有好奇,死活缠着要一起去探寻,最后他只好无奈地答应。
当下,三人离开西集,等到返回东市逍遥楼,已是晚市时分。
洛叶为弥补中午没说书的歉意,又因慕容雪在旁观看,便多说了半个时辰的书弥补,而且不说三国而道红楼。
这回说的是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之事,其间所述荣华奢侈,化作家道中落之景,让众宾客觉得,哪怕富贵一场,最后也如烟云易逝,不禁心生唏嘘。
等到说书毕,宾客渐散,又是日落时分。
洛叶不想再拖延,而且公孙守和慕容雪身份特殊,偷跑出来并不容易,于是便寻了三匹马,过了巡防检查,趁着夜色往无根坟去。
夜色渐深,今夜无月,星辰依稀。
出了东门,策马数十里,隐约可见前方一处山坳。这时,洛叶才想起,算命先生诸葛风的劝说,不禁停马遥望,一时犹豫不前。
他说,夜深阴气浓,恐有血光灾。